赵景予不再需要岑安来做戏演一个好男人好丈夫的形象,岑安失去了利用价值,被送入精神病院,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赵家会让岑安无声无息的在这世上消失,或者是一次意外,或者是病故,或者,根本就没有原因。
岑安是一个疯子,疯了的人,会有说不清多少种离奇的死法,外界只会议论一时,不会有人去深究她的死因餐。
但如今看来,赵家还未曾真的狠辣到那种地步,也或许是赵景予,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留了她一条小命。
毕竟,不管怎么说,岑安的存在,就在提醒着赵景予那些过往和曾经,她是他的污点,是他一辈子都要被人铭刻在心的阴暗一面斛。
而以后的他,自有他自己的金光大道要走,赵家蛰伏多年,就等着这一飞冲天的机会,他是赵家长子,以后所有辉煌和曲折,都该由他来承担。
他的身边,不能有岑安这样的一个妻子。
消息传回宛城,甄艾立时就哭了起来,她不傻,自然能想到岑安以后的路有多么的艰难,一个疯子,一个被这样娶回家的妻子,对于如今蒸蒸日上的赵家来说,只能是一枚弃子。
“我们把岑安带回来,让她和赵景予离婚,我们养着她,照顾她,行不行?”
甄艾抓着陆锦川的衣袖哀求,回应她的却是沉默。
甄艾有些失神的怔仲坐下来,其实她心中是知道的,如果可以,陆锦川不会等到她开口已经带了岑安回来。
不要说如今赵家压了陆家一头,就算是在从前,赵景予也不会答应离婚。
他这个男人,一切都以利益为重,岑安是他用来博取好名声的工具,只有他放弃摧毁的道理,却没有将这个把柄再送回竞争对手手中的道理。
赵家如今把岑安送到精神病院,却并不是要她悄无声息的死去,那么就说明,他们暂时没有动岑安的打算,至少,她目前的处境是安全的。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岑安?”
不去亲自看一眼,是没有办法安心的,他知道她和岑安的感情,也知道她心里永远都存着的那些亏欠,他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亏欠和愧疚?
那么明朗的一个少女,最美好的年华遇上了赵景予,如今,更是变成了一个疯子……
他每每想起,都止不住的懊悔,懊悔当日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就算是拼着岑安毁了名声,可也好过今日生死不能的痛苦。
连夜飞往北京,知道岑安所在的精神病院,却偏生医院那边的负责人说,没有赵先生的允许,谁都不可以见到赵太太。
陆锦川只得联络赵景予,他知道如今陆家的处境,知道免不了一场羞辱,可是却仍是没有任何的犹豫。
只是赵景予竟是离奇的沉默了片刻,就应允了他们的请求。
岑安和她最后一次见她时的样子差不多,依旧是苍白消瘦的样子,她看起来还算干净,只是头发被剪短了,穿着条纹的病号服,衣袖上带着编号,没有名字。
手里依旧抱着一套婴儿的小衣服,却仿佛因为抱了太久,洗了太多次,已经旧的快要看不出原来的色泽。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她的房间里,不大的房间,勉强还能住人,也没有什么异味,只是门和窗子都被铁栅栏封死了。
甄艾只能隔着栅栏看到她,医生不允许她进入房间。
因为她神志不清,总会伤人,所以她不但被关在这样的房间里,甚至,她的脚上还被一条链子锁着,保证她只能在一个局限的范围内活动,不会因为忽然发作,而伤了来探视她的人。
甄艾的眼泪一刻都没有停过,她抓着铁栅栏,喊岑安的名字,她一直都没有反应,只是低头,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小衣服,口里哼着不知名的儿歌。
“岑安,是我,我是甄艾,我是小艾啊……”
她不停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岑安却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抚摸着怀中的衣服。
她已经,连甄艾都认不出来了。
“……你记得咱们从前念书时,一起租碟子看,你最喜欢王祖贤,喜欢她的聂小倩……”
甄艾却不愿离开,她隔着窗子坐下来,抹了眼泪讲她们的过去。
“我那时候
不爱说话,也没什么朋友,你却总是爱拉着我一起去食堂,一起去打热水……后来,咱们成了好朋友,还一起去动物救助站做义工,你还记不记得我最喜欢的那只小哈士奇,你说它傻,你叫它二哈……”
“岑安,你忘记了吗?你说要和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说好了是一辈子的……你不能食言的知不知道?”
岑安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抬起头,空洞的眸子有些失神的看着甄艾,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呢喃着开口:“甄艾……”
“是我,我是甄艾,岑安,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甄艾欣喜不已,可岑安却已经缓缓摇头:“什么甄艾,甄艾是谁?岑安又是谁?”
“安安……”
甄艾大惊,怎么会这样,岑安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
“陆太太,赵太太病的厉害,根本认不清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若非如此,赵先生也不会送她来医院……”
院长说着,似乎是帮赵景予开脱一般,又说道:“赵先生一个月会来看赵太太两次,每次都会留下一大笔钱和足够的生活用品,赵太太有两个护士和两个护工照顾,您不用担心……”
“好好待她。”甄艾站起身,她自来都是与人为善的性子,这是第一次,她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眸中透出不屑的冷讽:“若有机会,转告赵景予,真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就让我带走岑安,也好过她在这里囚犯一样……”
“小艾!”陆锦川适时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甄艾蓦地清醒过来,却觉得心头悲痛无比,她身边亲近的人,似乎命运都不太好,先有岑安,后又有程灵徽……
如今岑安无法脱离赵家,她若惹怒赵景予,却不免牵累岑安,这一口气,只能咽下。
赵景予惯会做这些面子功夫,也因为如此,暂且不用担心岑安会在这里受欺负……
回去宛城的飞机上,甄艾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是梦到了程灵徽,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心口上压的沉甸甸的难受。
“也不知道灵徽现在在哪,到底过的好不好……还有她的孩子……”
甄艾靠在陆锦川肩头,仿佛是询问他,也仿佛只是自己的喃喃自语。
陆锦川握住她的手:“别想那么多,林漠不是说了吗,她现在很好,孩子也很好。”
心里沉重藏着的那一个秘密,却是怎样都没有办法对她说出来,只能如林漠说的一样骗她。
有些事情,他们这些局外人,到底还是无能为力的。
“可我偶尔梦到灵徽,她总是在对我掉眼泪……”
“梦都是相反的,你忘记了?”
甄艾望着他笃定的神情,只觉得心底那些慌乱慢慢的消散了,陆锦川说的对,梦都是反的,灵徽她,如今一定过的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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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在甄艾生日前一夜就飞去温泉山庄,然后两人在那里单独庆祝生日。
但锦年却提前给他们打了电话,说已经安排了生日宴,灵珊他们也闹着要给甄艾庆生。
行程不得不暂时推后了两天,虽然有点小小的遗憾,但陆锦川却还是高兴的,叔叔婶婶能彻底的接纳和喜欢甄艾,他十分的欢喜,甄艾却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让长辈给我庆祝的道理……”
“叔叔婶婶让你去,那你就去好了,你不去,他们才要伤心的。”
预备吹蜡烛的前夕,锦年忽然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她拉了甄艾站在众人面前,“有一件事,我要在今晚宣布,这,也是你们叔叔的意思。”
甄艾不明所以,连带陆锦川也不知道婶婶预备做什么,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似乎这一次锦年是特意为甄艾做脸,所有与陆家还有来往的,她都尽数邀请了来,自然,也包括傅思静和何文斌。
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又有些好奇的等待着锦年会宣布什么的时候,傅思静脑子里却是电光火石的一闪,似乎有什么讯息要被她给抓到,但却又毫无头绪。
只是,在锦年拿出一条古朴典雅却又璀璨夺目的翡翠项链戴在甄
艾颈子上的时候,傅思静方才骤地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怨不得忽然兴师动众的邀请这么多人来给她庆贺生日,竟然重头戏在这里。
傅思静与锦年交好多年,多少也知道一些陆家的辛秘,更何况,昔日她曾是锦年心中选定的侄媳妇,锦年也曾对她露出过一丝口风,只是可惜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却听得锦年说道:“这也是臻生的意思,我们曾商议过,将来锦川和秦至娶了媳妇,就会将这样传家宝传给儿媳妇们,之前,因为一些误会,竟是迟了四年,而今,也算了却了我和臻生的心愿。”
锦年回头看一眼甄艾,竟是在众人面前开口道:“从前婶婶对你有误会,也做过伤害到你的事,小艾,婶婶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婶婶,您快别这样说!”甄艾再忍不住,竟是第一次人前失控,她一下紧紧抱住锦年,头抵在她肩上就眼泪夺眶。
她年少丧母,这么多年未曾尝到过母爱的滋味,锦年待她亲厚,她从前多是尊重和敬爱,但如今,她这般身份,竟然当着众人与她道歉,她又如何能承受得起?
“婶婶,我遇上你和叔叔,遇上锦川,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甄艾泣不成声,“我从小没了母亲,这么多年没人这样待我好,婶婶……这样的话,您以后再不要说……”
“好,好好,好孩子快别哭了,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咱们,也该去吹蜡烛了。”
锦年慌忙给她擦眼泪,灵珊也故作吃醋的样子凑过来撒娇:“妈妈对嫂子真好,我好嫉妒!”
“有姐姐疼你啊!”晏桑青和她几乎形影不离,此刻跳出来勾着她的肩哄到,两个女孩子凑到一起说笑个没完,气氛瞬间就热闹起来。
众人簇拥着甄艾去吹蜡烛,灵珊笑闹着要分蛋糕上所有的樱桃吃,晏桑青微笑着退出人群,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她看着陆锦川把甄艾护在怀中,小心的不让那些淘气包把奶油蹭到她的身上去。
晏桑青嘴角的笑容更盛,陆锦川,你和甄艾,一定要幸福一辈子。
她悄然的转过身去,走出大厅,感觉冷风吹过来,忍不住拢紧了身上的大衣,又开始下雪了,晏桑青抬起头看着天幕,伸出手去接那雪花,可那薄薄的一片,不过是落在她的掌心就融化了。
她的短暂夭折的一场荒唐爱情,就仿佛是落在手掌上的雪花,还未曾绽放,就永恒的消逝了。
可若是事情再从来一次,她想,她仍旧会选择和他相遇,她仍旧会选择放手。
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要错过这一场相遇。
傅思静在最热闹的时候,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她的酒量不佳,但这一次,却好似怎么都不会醉,不然,为什么视线还是这样清晰?清晰到能看清楚陆锦川望着她时的每一道宠溺表情。
可她想,她终究还是醉了的,不然为什么会掉眼泪?她发过誓的,再不会因为他掉泪,可这一次,她大约真的是醉了……
原来,昔日她与陆家关系最好的时候,陆臻生也未曾想过要把这传家的首饰给她。
他们,或许从来都未曾认定过她可以进陆家的门。
傅思静摇摇晃晃的向外走,何文斌慌忙扶住她,语带关切:“怎么喝这么多酒?”
醉眼朦胧之中,她看到何文斌那张有些臃肿的脸,他眼底的关心倒是还算真切,傅思静忽然‘咯’地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
何文斌有些受宠若惊,慌忙回抱着她:“小心点,看你醉的……”
“何文斌,你爱我吗?”
傅思静吐气如兰,在他耳畔轻轻询问。
何文斌毫不迟疑的点头:“当然,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看不清楚我的心?”
何文斌确实是待她好的,男人心粗,何文斌已经算是体贴,傅思静深深知道,可却没有办法回应。
嫁给他,本就是一次利用,她会心软,但却不会后悔。
“那你爱我到什么地步?”
她的唇似乎擦过了何文斌的耳垂,要他忍不住的一阵颤栗,这是傅思静从未对他展露过的一面,他仿佛被她蛊惑,抱紧她,低
头吻她:“为你死我都愿意……”
傅思静心里疯狂的笑出声,手臂却是柔软的缠住了他:“不许骗我,何文斌,不许骗我……”
“好,不骗你,永远都不会骗你……”
男人在情浓时说的话,可不可以当成真?傅思静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她,却是认真的。
向衡在急速弯道上飚车的时候,敞篷的跑车被风雪肆意的侵袭,雪粒子打在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他却仿佛根本未曾察觉。
在赛道上不知疲倦的疾驰了许久,向衡方才死死一脚踩在刹车上。
他靠在车座上,抬头望着漆黑天幕,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时不时的狠狠抽上一口。
崔婉根本未曾问过他的意愿,甚至一声招呼都没有打,为他订下了婚事,那个女孩儿,家世还算可以,关键是乖巧听话,对崔婉十分孝敬,崔婉满意的不得了,向衡却根本连那女孩儿一面都未曾见过。
他直接去那女孩家退了婚事,崔婉勃然大怒,但向衡根本不曾理会她的怒火。
有时候向衡甚至在怀疑,崔婉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若非如此,她怎么会一次又一次把儿子们的感情当成儿戏?
从前他也不懂,可后来他懂了,却太晚。
他爱的那个人,是一生永远的不可能。
向衡忽然笑了一声,烟雾却冲入了肺中,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他捂住震动到有些撕裂疼痛的肺部,却感觉手背上有冰凉的水渍落下。
至少她是幸福的,那就好。
生日宴结束之后,陆锦川干脆带了甄艾连夜去温泉山庄。
陆家需要休养生息,他也想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带她调理身体,然后,如果上天厚爱,也许他们真的会有一个孩子。
他开始吃素,最初是不适应的,毕竟他可完全是个食肉动物,但后来,却也渐渐的习惯了。
为了她能展颜一笑,似乎所有的委屈都不能算作是委屈了。
他们到温泉山庄的时候,正是黎明时分,一夜小雪,晨起却天晴了,难得看到这么美丽的日出。
红日和还未落下的星子一起定格在天幕上,温泉山里厌恶袅袅,仿佛那不是在人间,而是在天堂。
未曾小酌三杯,两人却已经醉了。
吃了早饭先回去房间,房间里有小小的汤池,温暖又可爱的样子,甄艾泡了十来分钟,就觉得身上暖融融的舒服,靠在池子边上昏昏欲睡。
陆锦川把她抱回床上,甄艾不知咕哝了一声什么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错过了午餐,却有他准备的小惊喜。
换了浴衣和他一起去露天的汤池,整个山庄只有他们两个,不用担心*会泄漏出去,他脱的赤条条,只在腰上围着一条小浴巾,甄艾瞧着就脸红,到了池子里,还有些拘谨的不敢把身上裹着的浴袍脱掉。
他准备了玫瑰花和红酒,还有一堆十分精致漂亮的小盒子。
甄艾知道,那肯定是她的生日礼物,却还是充满了期盼,一颗心都砰然乱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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