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有一肚子话想问,但只能忍住,等秦铮休息够了,睡醒了再说。
她躺了片刻,侍画在外面压低声音喊,“小姐。”
谢芳华动了动身子,打算起身,却被秦铮死死地扣住手,她起不来,偏头看他,见他依旧睡着,只能继续躺着,压低声音问,“什么事儿?”
“小泉子公公来传话,说皇上得知小王爷回府了,请小王爷立即进宫。”侍画道。
谢芳华想着秦钰得到消息可真快,对她问,“右相府完事儿了?事情如何解决的?”
若不是右相府完事儿,秦钰该抽不出空来才是。
侍画低声说,“李小姐醒来后,听说此事,不同意,荥阳郑氏的大公子跪在李小姐门外求娶不走,说一定要代替弟弟对她负责。右相、李公子都觉得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便不予追究了,让大公子也不必负责了,此事就揭过。但是大公子也是个执拗的人,死活不走,一定要负责。如今还在右相府僵持着。”
“那秦钰和荥阳郑氏的人呢?”谢芳华问。
“皇上说既然如此,就让郑大公子和李小姐自己解决吧,回宫了。荥阳郑氏由右相安排,暂且住在了右相府,毕竟事情没解决。”侍画道。
谢芳华又问,“郑二公子呢?”
“王妃将他安排在了曾经崔侍郎住在咱们府时住的院子,距离落梅居不远。”侍画道,“据说沐浴梳洗完,倒头就睡了。”
谢芳华想着郑孝扬一路奔波进京,怕是也是累惨了,倒头就睡也不奇怪。她又问,“大长公主府呢?金燕回府后,怎样了?”
“据说大长公主回府后,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不见金燕郡主,金燕郡主主意已定,自己回房了。”侍画道。
谢芳华想了想,对侍画道,“你去回小泉子,给皇上回话,就说秦铮回来后,实在太过疲累,睡下了。等他睡醒了,自然会进宫。”
侍画应了一声,去了。
谢芳华也有些累了,听着秦铮均匀的呼吸声,同样犯了困意,闭上眼睛,也跟着睡着了。
英亲王妃本来不打算打扰二人小叙,但是忙完一应事情,在正院里左等不见秦铮去,右等不见秦铮去,眼见天已经黑了,实在坐不住了,来了落梅居。
侍画迎上英亲王妃,低声说,“小王爷太过疲乏,回来倒头就睡下了,至今没醒,小王妃大约也累了,陪着睡了,如今也没醒呢。”
英亲王妃闻言只能止步,“这俩孩子,我说总也见不着人呢。”
“也睡了有些时候了,要不然……奴婢将他们喊醒?”侍画小声问。
英亲王妃摆摆手,“算了,让他们睡吧,我就是不放心,过来问问,等他们睡醒了再说。”
侍画点点头。
英亲王妃又出了落梅居。
英亲王从外面回来,与英亲王妃正碰到门口,见到她便问,“铮儿回来了?”
“回来了。”英亲王妃道。
“怎样?事情可处理妥当了?”英亲王立即问。
英亲王妃摇摇头,“据说他实在太累了,回来便睡下了,我刚去了一趟落梅居,人还没醒,我还没见着他。”
英亲王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让他睡吧。”
英亲王妃低声问,“右相府那边如何了?我听说李小姐不同意?郑大公子执意负责?”
英亲王点头,感慨道,“据说还在僵持着,右相也是极为头疼,荥阳郑氏这两位公子,可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英亲王妃忽然笑起来,“可不是吗?尤其是那位二公子。”
英亲王忽然压低声音问,“你将他带来咱们府住,是什么打算?”
英亲王妃摇头,“我没什么打算,就是看这孩子顺眼罢了。”话落,她压低声音道,“这位二公子进京前,可是半点儿风丝没传进京,忽然就进京了,偏偏冲撞了右相府的马车,打伤了李如碧。如今有大公子顶着,他全身而退,可不是个简单的。我见华丫头一直打量他,应该是有想法,我便顺势把他带来放在咱们府了。”
英亲王颔首,“管看他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名气,天下人京城人只知荥阳郑氏的大公子,不知二公子,如今乍一进京,便将京城险些搅了个天翻地覆来说,的确不可小看。”
英亲王妃点头,“金燕那丫头啊,比大长公主眼睛可毒辣多了,也有海量多了。”
“总的来说,没因此事引得各府结怨,朝局动荡,便值得庆幸。”英亲王摆摆手,“进屋吧,我也累了。”
英亲王妃颔首,与英亲王一起进了屋。
天色已黑,谢芳华睡了一觉醒来,见秦铮依旧在睡着,她便借着细微的光线看他。
不过片刻,外面便传来一声叫嚷,在喊“秦铮”,是燕亭的声音。
谢芳华抬眼向外看去,屋中窗帘落着,什么也看不见。
侍画迎上前,只听声音隐隐传来,“燕小侯爷,小王爷回来后太累了,如今还在睡着。”
“都半日了吧?还睡?我去将他喊醒。”燕亭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侍画立即拦住他,“小王妃也陪着小王爷在休息,您不好闯进去。”
燕亭脚步一顿,眨眨眼睛,抬眼看看天,忽然道,“你是说,白日他们便……”
侍画脸一红,吓了一跳,抬脚用力地踩了燕亭一脚。
燕亭“啊”地一声,惨叫了一声,“你这丫头,干嘛踩我?”
侍画后退了一步,小声说,“燕小侯爷,得罪了,小王爷和小王妃只是在休息,您胡说什么呢。”
燕亭嘎嘎嘴,“那你去喊他们,别再睡了,我有事儿找他们。”
侍画看了他一眼,向门口走去,小声喊,“小姐,燕小侯爷来了。”
谢芳华自然已经清楚地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有些无语,又好笑,偏头看秦铮,见他已经被吵醒,她道,“燕亭来了,你可睡醒了?起吧!”
“别理他。”秦铮将她抱住,搂在怀里。
谢芳华低声道,“若不是侍画拦着,他就闯进来了。”
“他敢,打断他的腿。”秦铮冷哼一声。
谢芳华好笑,伸手推他,柔声说,“快起吧,睡了半日了,我隐约听见娘来过一次,知道咱们没醒,又走了。燕亭没耐心烦,一会儿等急了,又嚷了。”
秦铮当没听见。
谢芳华又推推他。
秦铮睁开眼睛,“你亲我一口。”
谢芳华见他脸上一扫疲倦,清俊得漂亮,她凑上前,低头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他一下,便撤离,“起吧。”
“不够。”秦铮不满意地道。
谢芳华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脸,“我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铮微哼一声,“你少转移话题。”
谢芳华无语,伸手拉起他,“当你是孩子呢,快起来。”
“晚上你补偿我。”秦铮趁机要求。
谢芳华红着脸看着他。
秦铮补充,“若不补偿我,就不起来。”
谢芳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压低声音说,“你回京城,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儿在等着你,我就算想补偿你,也要你忙完了,晚上能睡得上才算。”
秦铮伸手抱住她,吻她脖颈,“也就是说你答应了?”
谢芳华斜睨他,“我不答应管用吗?”
“不管用。”秦铮道。
谢芳华拿开他的手,“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秦铮乖乖放开了手。
谢芳华下了床,走到衣柜前,给秦铮拿了一套崭新的衣服,递给他。
“你帮我穿。”秦铮伸开胳膊。
谢芳华见他只不过刚离开两天,回来就跟个孩子一样,要求这要求那,还粘得不行。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打定主意要她动手,她无奈,只能帮他穿戴。
秦铮美滋滋地任他穿衣穿鞋打理头发。
片刻后,将他打理妥当,谢芳华赶他,“快出去吧。”
秦铮施施然地抬步走了出去,打开房门,抱着膀子倚着门框懒洋洋地看着燕亭,“你皮紧了是不是?爷刚回来,你就跑来闹腾。”
燕亭咳嗽一声,“我哪里知道你大白天的回来倒头就睡。”
秦铮凉凉地看着他,“什么事儿?”
燕亭道,“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今天京中发生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吗?你怎么看?”
“什么事儿?”秦铮问。
“你不知道?”燕亭看着他。
“我应该知道?”秦铮挑眉。
燕亭泄气,“就是荥阳郑氏、右相府、大长公主府的这一出事儿。”
秦铮扬了扬眉,似乎真不知道。
燕亭无语,“你回京后就没问问?”
“少废话。”秦铮剜了他一眼,“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滚,爷没心情跟你兜圈子。”
燕亭无语,片刻后,走上前来,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详略得当地说了一遍。
秦铮听罢,眯起眼睛,“郑孝扬?”
“你认识他?”燕亭立即问。
秦铮哼了一声,“爷就是因为他回的京。”
燕亭一愣,“他是个人物?”
“若不是个人物能从苍梧山之巅的陡峭山崖上摘到情人花?谢云继晚了一步,追死了三匹马也没追山他,给我传信,让我拦住他。”秦铮道。
燕亭睁大眼睛,“这个郑孝扬难道跟传言不一样?不是个废物?”
秦铮嗤了一声,“纨绔名声在外,就一定是废物吗?”
燕亭一噎。
秦铮扫了他一眼,“秦钰让你来吵醒我的?”
燕亭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什么时候成了秦钰麾下跑腿的了?”秦铮挑眉。
燕亭切了一声,“我正好进宫有事情找他,知道你回来了,他说都这个时辰了,你难道还在睡?让我来看看你,我正好也想来看看,便过来了。”
秦铮闻言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他道,“你去吩咐一声,备车,我即刻进宫。”
“喂,我去吩咐?”燕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不是乐意当跑腿的吗?”秦铮看了他一眼,又扭头进了屋。
燕亭喂了两声,秦铮头也不回,不再理他,他无语,片刻后,出了落梅居。
谢芳华已经收拾妥当,正要起身,秦铮从外面进来,来到她身后,蹙眉从镜中看着她,“大晚上的,梳洗打扮的这么美,给谁看?”
谢芳华眼皮翻了翻,“我哪里梳洗打扮?你和燕亭说了这么一小会儿话,够我做什么?头发散了,我重新梳理一下而已。”
“那也太美了。”秦铮有些吃味。
谢芳华无奈,看着镜子,对他问,“这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吗?难道我要打乱了,这样随你出去?”
“总之太美了。”秦铮道。
谢芳华打开他的手,站起身,又气又笑,“你还有心情磨蹭,秦钰估计在宫里都等急了。”
“你要随我进宫?”秦铮看着她。
“不随你进宫吗?”谢芳华也看着他。
秦铮挣扎片刻,握住她的手,泄气地道,“罢了,随我进宫吧,估计今日要太晚回来,舍不得把你扔在家里看不见。”
谢芳华笑容蔓开。
秦铮牵着她的手,出了落梅居。
谢芳华叫过侍画,对她吩咐,“去告诉爹、娘一声,就说我们进宫了,估计今日会很晚才能回来。明日一早,我们再去给他们请安。”
“是。”侍画连忙去了正院。
秦铮和谢芳华来到门口,燕亭已经吩咐了喜顺,喜顺已经派人将马车准备好。
秦铮拉着谢芳华上了马车,落下帘幕,对燕亭摆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燕亭瞪眼。
秦铮吩咐一声,马车离开了英亲王府门口。
燕亭对天翻了好几个白眼,“什么人啊这是!还是兄弟吗?”
喜顺乐呵呵地笑道,“燕小侯爷,进府喝杯茶吧?”
“不喝了,你们府的茶烫人。”燕亭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喜顺关上了大门。
马车上,谢芳华压低声音对秦铮问,“你刚刚也听燕亭说了这两日事情经过,你觉得如何?荥阳郑氏到底有什么打算?”
“此番出去,发现北齐暗桩埋得极深,极其坚固,有一根绳在死死地捆着,我开始不解,后来你传了消息,说是荥阳郑氏,我才恍然大悟。”秦铮也压低声音,正色道,“铲除北齐暗桩,比我预想的难,多少代的根基,果然不是轻而易举能动的。”
“你动手多少?”谢芳华问。
“百余暗桩,不足十之一二。”秦铮道。
谢芳华面色凝重,“为何突然回京了?剩下的不能动?”
“也不是不能动。”秦铮抿唇,“是有人暗中在我动手的同时,快速地沿途结了一张网。手法之快,不可小视。不查清楚这个人,不弄明白原由,不能动了。”
“是什么人?”谢芳华问。
“我跟踪下来,那个人进了京。”秦铮忽然笑了一声,“应该就是这位荥阳郑氏的二公子郑孝扬了。”
谢芳华没有意外,闻言低声道,“从今日见到郑孝扬,他在京中这一番搅动,我便知道他不是表面这般纨绔不通事务。”
秦铮挑了挑眉。
谢芳华便将自己的观察说了,话落,补充道,“不过郑孝扬与荥阳郑氏的关系也很奇怪,他对荥阳郑氏嗤之以鼻,但是荥阳郑氏却处处维护他,而荥阳郑氏的家主郑轶似乎不敢惹他,郑诚对他无奈,郑孝纯爱护弟弟非同一般的地步。”
秦铮哼笑,“这便是症结所在了,也是我回京想弄清楚的事儿。”
谢芳华看着他。
秦铮道,“按理说,我动手铲除北齐暗桩,荥阳郑氏的人第一时间发觉,就会极力反击,或者隐蔽,或者另寻它法抗衡。但是,并没有,而是这个人在我铲除暗桩后,第一时间结了网,似乎网住了荥阳郑氏对外传递消息的根源。”
谢芳华一愣,“你的意思是,那张网不是牵制你,而是你的保护圈?免于被荥阳郑氏得到消息,对你出击?”
秦铮颔首,“而这个人,又是荥阳郑氏的二公子郑孝扬,族内至亲子孙,作此逆反之事,不是很奇怪吗?”
谢芳华不解,“荥阳郑氏这么维护郑孝扬,他为什么反而如此?”
秦铮摇头,“若是知道,我也就不必跟着他回京了。”
谢芳华将今日见到郑孝扬之后的事情在脑中过滤了一遍,他就如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玩世不恭的少年,她猜到他不如表面,却没想到从秦铮这里得知的比她预想的更让人惊异。她思索片刻,不得其解,便道,“反正如今郑孝扬就住在咱们府,从宫中回来,你会会他。”
秦铮“嗯”了一声,勾唇一笑,“这么有意思的人,自然要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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