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苏做了一个美梦。
雪白的轻纱飞舞,鲜花拥簇在每一个角落。
她和章承煜手挽着手,一起步入了红毯铺就的礼堂。
旁边是数不尽的恭贺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和祝福。
婚礼进行曲的钢琴声响起,章承煜深情地凝视着她:“愿意嫁给我吗?”
顾苏调皮地仰起脸来:“你说呢?”
骤然之间,天旋地转,章承煜一下就把她横抱了起来:“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了。”
……
醒来的时候,顾苏的嘴角还挂着微笑,回味了片刻,她一头扎进了被子里,脸颊还带着从梦里而来的滚烫,令人羞涩。
快呼吸不了了,她这才一咕噜坐了起来,寻找起手机来。昨晚抱着手机入眠,这会儿不知道被塞到被子哪个角落里去了。
好不容易在被脚找到了手机,顾苏小心翼翼地握紧了,一时之间有点不敢打开,深怕昨晚的那条短信也只不过是她春梦中的幻觉。
别担心我,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一定是个好天气。
他没有怀疑她,他选择了无条件地信任她。
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的确,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仿佛世间一切的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
一夜的好眠让顾苏精神焕发,她换了一条浅蓝色的长裙,裙边上绣着精致的花纹,从穿衣镜里看去,裙摆微扬,一扫昨日的憔悴和狼狈,整个人好像一朵被雨水滋润的空谷幽兰。
打包了两份粥,顾苏一路哼着歌曲往医院走去,和住院大楼不同,小洋楼照例很是宁静,只有几个病人在走廊上聊天。
顾苏轻手轻脚地走到病房前,刚想推门,一阵争吵声传来。
她悚然一惊,这两个声音很陌生,徐建国怎么会允许有人在章承煜的病房里吵架?
“承煜,不是我倚老卖老,你这样把莫须有的私人感情凌驾于公事之上,你不是一个合格的老总。”
“老许你别这么激动,承煜一定会拿出个态度来的。”
“是啊,要拿出个态度来,你这样一味护着那个女人,这不是很好笑吗?”
“我们几个都认为要杀一儆百,既然她敢偷,就要承担后果,承煜,公司要是再不起诉,你要是再不表态,只怕我们几个都要冷了心肠了。”
……
屋里的人一句紧接一句,咄咄逼人,顾苏站在门口,骤然之间浑身冰凉,这是在上演现代版的“逼宫”吗?
“诸位,大家都消消火,”陆文城开口了,“承煜的身体还没好转,你们总要给他点时间,对吧。”
“如果承煜的身体没好,我们也不为难他,”第一个说话的那人再次开口了,“嘉海做事稳妥,也是他的二叔,不如承煜签个文件,暂时把董事长的职位交给他,让他暂时代理一切事务。”
“不不,我不行,”章嘉海立刻拒绝,“黄兄你比较有看法,真要有人替代承煜,还是你比较合适。”
从人群的缝隙里,顾苏看到了闭着眼睛半躺在病床上的章承煜,表情漠然,几乎连嘴角都没动上一动。
“承煜,不是你黄叔逼你,你就是太重情了,有些时候,该断就是要断,女人嘛,哪里没有啊,我给你介绍一打,像那种吃里扒外的……”
章承煜倏地睁开眼来叫了一声:“黄叔。”
那黄叔愣了一下,止住了话,章承煜平日里向来积威很重,年纪虽轻,几个年长的董事却都敬他三分,黄叔虽然比其他几个资历长,也有些忌惮。
“还有诸位叔伯,”章承煜的视线缓缓地扫过几个董事,“我这些年承蒙大伙儿抬爱,坐在这个位置上,虽然经过几次风雨,总算也都撑过来了,每年的分红也算得上差强人意,我做事,有我的理由,也从来不喜欢向别人解释理由,更不喜欢被别人强迫。”
几个董事有些尴尬地互相看了看,黄叔笑着说:“承煜,你这不是一家人说两家话嘛,我们当然是知道你的,可就怕这温柔乡是英雄冢,一时糊涂就把章合的利益拱手送人了,章老爷子这不还在嘛,总也不会看着你这样把他的心血胡来吧。”
“黄叔你的意思我明白,”章承煜淡淡地说,“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的语声顿了顿,目光定定地落在了站在门口的顾苏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看了过去。
顾苏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现在她也在这里,我可以很正式地告诉你们,如果是顾苏窃取了标书,就算你们能忍,我也不能忍,坐牢赔钱,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过,你们来之前,我刚刚接到了吕警官的最新消息,案件有了最新的进展,他需要再次核实情况,所以,大家稍安勿躁,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正式的交代。”章承煜深吸了一口气,“其实现在最关键的,并不是那个泄标案的事情,而是如何稳定股价消除流言。”
“我认为只要泄标案的结果公之于众,再辅以媒体引导,股价自然就会稳定,流言也会消除。”黄叔很自信地说。
章承煜不置可否:“我看很难说,明天我就会回公司,到时候开会还请大家各自拿出个意见来,毕竟事情还是要靠做出来的,而不是吹出来的。”
大家的神情有些尴尬,都一起看向黄叔,黄叔显然不太相信:“承煜你的身体不是还没恢复吗?健康才是最大的本钱,还是要先好好休养。”
“n市最先进医疗团队会同时进驻章合。”徐建国冷不丁地在旁边插了一句,“只要你们别让承煜受什么刺激,我很有自信可以保证他的健康。”
“那就好……那就好……”黄叔干笑了两声。
“承煜,你真的没事吗?”章嘉海关切地问,“大家也都是着急了,毕竟今天章合的股价又狂泻了,估计又要收在跌停,前期一些开盘的商铺都有好些人来询问退铺的事情,这要是形成退铺潮,我们会相当被动。”
几个董事随声应和了起来,一脸忧色。
“明天,我会回来。”章承煜的神色冷静,语声都不带半点起伏。
满房间的人闹腾了一会儿就散了,临走前黄叔经过顾苏身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年轻人,不要总想着走歪路。”
陆文城趴在窗户上抽着闷烟,徐建国很是不满,不过隐忍着没有发作,看了看手表说:“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赶紧,承煜要开始治疗,打针按摩针灸,忙着呢。”
“苏苏,过来。”章承煜低低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承煜,我不需要你来维护我,”顾苏强忍着泪意,“要起诉就起诉,我会请好律师,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不怕。”
“不是维护你,”他的声音温和,“我只是想要真相而已,这两天,你尽量呆在家里,和咕噜一起注意安全,我没事,你不用惦记我。”
“为什么……我不能陪着你吗?”顾苏失魂落魄地问。
章承煜断然摇了摇头:“不行,这几天,我要打一场硬仗,你在我会分心。”
他冲着顾苏伸出手去,顾苏紧走几步,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顾苏的手指纤长,被他的大手覆盖着,放在了他的胸口。
“苏苏,我相信你,可你也一定要相信我,”他郑重地开口,“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明白,我这里只有你。”
陆文城定定地看着他们俩,深吸了几口烟,狠狠地把烟头掐灭在了窗台上。
顾苏恋恋不舍地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兄弟俩,章承煜重新闭上了眼睛,室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好一会儿,陆文城终于忍不住了:“承煜,我不信思雨会干出这种事来,你是不是被顾苏洗了脑了?思雨和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算她有时候骄纵了一点、任性了一点,可她怎么可能这样来暗算我们呢?”
“文城,我也希望她不会。”章承煜的声音疲惫,“可从石夏蕊的事情开始,我就心里隐隐有点怀疑,太巧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苏苏回来了,而且事发后她的逃跑路线,不像是她能够想出来的,到她被抓的时候,她已经染上了毒瘾,变得这么丧心病狂,我和她相处过一段日子,她会做小恶,却不敢做大恶,我总觉得她好像受了人的挑唆,这里疑点很多。”
“这不可能!”陆文城完全不能相信。
“但愿是我想错了,”章承煜轻叹了一声,“我现在担心的是,股价下跌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背后操纵,到时候如果程景时见机再捅上一刀,我们就要腹背受敌。”
陆文城僵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挣扎着问:“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倒是告诉我,吕警官发现了什么新进展?”
章承煜沉默了片刻:“他还在查,没有任何新进展,这只不过是我骗那帮老家伙的缓兵之计。”
陆文城傻眼了,这要是被穿帮了,章承煜这不是分分钟就被人拱下台的节奏嘛?
徐建国进来轰人了,陆文城刚想走,章承煜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徐建国拿起来,随口报了个号码就把手机按掉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关机保持安静。”他不耐烦地说。
章承煜把号码重复了一遍,忽然支起身来看向陆文城。
“程景时!”陆文城也回过味来,他和程景时也交过手,对这个号码很熟悉。
章承煜沉吟了片刻,接过手机回拨了电话。
程景时慢条斯理的声音响了起来:“章总你还好吧?股票跌得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你连电话都接不起了呢。我打电话过来问候一声,顺便请教一下,我这需不需要出手痛打落水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