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杨那一瞬间简直想把莫惑剁成渣。
他好好的一个弟弟,自小乖巧又听话,结果一眨眼就被拐了,并且某人还要刺眼地提醒一遍这件事,这让他特别控制不住心里的暴怒。不过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和人讲理,但毕竟不是只知打打杀杀的莽夫,这人到底是弟弟看上的,他总不能真当着弟弟的面把人劈了,不然弟弟肯定会怪他,万一不理他了怎么办?
所以尽管脑中闪过了无数血-腥的画面,他仍是沉默地坐着。
“那什么……楼主你们吃饭了么?”花舵主不清楚这位爷是什么心思,但总觉得情况不妙,急忙跑出来打圆场,“没吃一起吃吧,这翠仙楼的闻香忘忧蟹是一绝,快尝尝!”
祁真不禁一怔:“你的脸怎么了?”他顿了顿,看着二哥,“是不是你打的?”
祁杨把弟弟拉到身边让他坐下,给他夹蟹肉,坦然承认:“对。”
祁真问:“你打他干什么?”
本王没带着部下把风雨楼拆成一根根的木头、把总舵那群人按地上揍一顿就不错了,祁杨道:“他说带我去找你,结果带进了一个山谷要把我喂狼,你觉得呢?”
祁真:“……”
暗卫:“=口=”
风雨楼的人:“=口=”
花舵主你是有多想不开?
“……”花舵主顶着众人的视线,弱弱反驳,“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迷路了而已,再说狼哪吃得了你,那几头狼不是都被你一拳打死了么?”
祁真:“……”
暗卫:“=口=”
风雨楼的人:“=口=”
无情门就住在风雨楼隔壁,先前由于某人登门,他们和风雨楼的饭没能吃成,便回到小院默默在墙角围成一圈喝酒,此刻清楚地听见花舵主的话,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桃苑派出去勾-搭世家家主的红颜之一被他们成功说服,刚刚加入无情门,诧异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无情门一众哽咽道:“你不懂,我们心里苦。”
“你说同样是兄弟,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别……别灰心,他还有三个哥哥呢!”
“对,总不能都这样,不然也太邪乎了!”
新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无情门的人拍拍她的肩,哽咽道:“你很快就会懂别人家有软萌萌的夫人,咱们这边什么都没有只能干看着的痛苦了。”
“我就不明白了,咱门主这条件,为啥找不到媳妇呢!”
“简直愁死人!”
钟离昊就坐在院内,闻言扫了他们一眼,尚未开口便见钟离志恰好从外面回来,也正听见他们的话,随口道:“咦,我记得二哥好像是有婚约的。”
无情门的人:“………………”
场面诡异地一静,紧接着无情门一众嗷地就蹦了起来,双眼放光凑过去询问有婚约是怎么一回事,天上掉馅饼么!
钟离志本想解释两句,却见自家二哥正似笑非笑望着他,顿时一个哆嗦,当下什么也不敢提了,老实问他有没有吃饭,结果听说他已经和封晏吃完,便急忙跑了回去。
这时莫惑等人已经落座,菜也上了新的。
祁真自然要紧挨着二哥,莫惑则照例坐在祁真身边,惹得某人忍不住扫了他一眼。莫惑一脸淡定,拿起筷子给祁真夹菜。祁杨又扫他一眼,瞥见弟弟在专心扒饭,模样乖巧得很,怒气快速平息,伸手想揉揉弟弟的头。莫惑与他的想法一样,几乎同时伸出了手,恰好与他的手撞在一起。
祁杨:“……”
莫惑:“……”
二人侧头对视。
除去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沐十里、钟离志和吃货无冤外,其余人立刻抬头,肝颤地看着,暗暗猜测这二人会不会扔下筷子掐得你死我活。左侍天则清楚煊王肯定不会让莫惑下手,因为他那好厉害的主子和煊王一直很稀罕小王爷,平时连闲王他们想碰都不太乐意,更何况是莫惑。
果然,祁杨简单一拍,轻描淡写就将莫惑的手扒拉到了一边,揉揉弟弟的头,给他夹菜。
莫惑并不意外,顺势放下手捏了捏祁真的爪子,满意了。
祁杨:“……”
还是劈了他比较好!
祁杨慢条斯理咽下嘴里的菜,伸出手,拉着弟弟的椅子往自己这边拖了拖。
众人:“……”
莫惑:“……”
祁真抬头:“怎么了?”
祁杨镇定道:“没事。”
祁真眨眨眼,看向莫惑,见他一脸平静似乎没什么问题,便继续吃饭。围观众人不敢搭话,齐齐转回了视线。
一顿饭虽然吃得波涛暗涌,但还算太平。饭后,祁杨将弟弟带上屋顶陪他赏月,暗卫则老实地在四处守着,不让风雨楼的人听墙角。
风雨楼的人痛心疾首,平时哥哥白疼你们了,还是不是兄弟!
暗卫两眼望天,装作没看见。
风雨楼的人于是只能凑成一堆干巴巴地望着屋顶,万分担心夫人被他二哥拉回家,到时他们楼主怎么办?会不会茶饭不思一病不起遁入空门?哎呦,这简直堪比王母娘娘和七仙女以及二郎神和三圣母呀!
莫惑依然很淡定,回房往窗前一坐,低头看书,恰好能将屋顶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暗卫纠结地看着他,知道没办法将人轰走,可要是煊王怪罪,他们这条命更保不住了。
几人不由得求助地看向左侍天,左侍天觉得那样子太可怜,安抚道:“有少爷在,二少爷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真的?”
“嗯,二少爷不会在少爷面前发火。”左侍天解释道,他听说过一点,好像是煊王以前对人发火时恰好被小王爷撞见,当时小王爷才几岁,直接吓哭了,此后煊王就没在小王爷面前怒过。
暗卫试探问:“那……那要是少爷不在呢?”
左侍天看着他们:“应该死不了的。”
暗卫:“……”
骗人,吓也吓死了好么!
祁杨此刻仍陪弟弟坐着,仰头看了看圆月,忽然道:“你们的事我听说了。”
祁真期待地看着他:“你觉得他怎么样?”
祁杨哼道:“不怎么样。”
凭心而讲,莫惑是当今武林年轻一代的翘楚,甚至比一些前辈的地位还高,确实不错,但他只要一想到这混蛋拐他弟弟,他就没办法看对方顺眼。
“……”祁真瘪嘴,“他挺好的。”
祁杨对上他的小眼神,沉默一会儿道:“我原先以为你这次出门会带回一个王妃。”
祁真道:“他就是我找的王妃。”
祁杨下意识想说只是个称呼罢了,在床上的位置又不会变,但只要一想到被啃的是弟弟,他就忍不住想杀几个人,只得问了别的:“京城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嫡女,一个也看不上?”
“嗯。”祁真乖乖点头,开始给莫惑说好话,同时将当年的事也说了说,由于不想对二哥撒谎,他便没说人家等了自己好多年。
祁杨道:“我怎么没听母后提过这事?”
“她可能觉得我们将来不会遇见,没当一回事吧,”祁真道,“但小金球是真的,你看。”
祁杨自然是见过这个东西的,以前还觉得挺好看,现在怎么看怎么别扭,简直想远远地丢掉。祁真望着他,满脸期待。祁杨与他对视,慢慢移开目光。
祁真继续看着他,黑漆的眸子带着点点亮光。
祁杨:“……”
祁真仍在看他。
祁杨:“……少来这招。”
祁真努力看他。
祁杨扳着弟弟的下巴让他看满月。
祁真:“……”
二人在上面坐了一会儿,祁杨终究招架不住弟弟的小眼神,最后说如果大哥同意,他就没意见。祁真很高兴,与他又聊了一阵才被抱下屋顶,跑到莫惑身边,准备一起去找一笑谷的两位谷主。
祁杨刚刚已经听他提过这事,此刻见这二人离去,恍然有一种弟弟即将嫁人的错觉,更加不爽,余光扫见暗卫慢吞吞向外蹭,便看了他们一眼。
暗卫立刻不敢动,眼睁睁望着小王爷在视线里失去了踪影。
祁杨见弟弟走远,便慢慢转身看着暗卫,脸色发沉。
暗卫刹那间诡异地闪过一个念头:要变身!
他们磕磕巴巴道:“二二二少爷吃月饼么?什么馅的都都都有。”
祁杨问:“有人-肉馅的么?”
暗卫顿时想给他跪下,急忙一把拉过左侍天挡在面前,恭敬道:“左哥厨艺厉害,他什么都会做,肯定能用别的东西弄成人、人-肉味的……”
祁杨看着左侍天,对旁边的空地抬抬下巴:“你是我大哥的人,我不动你。”
左侍天便识时务地走了过去,煊王正是不爽的时候,他可不敢惹。
暗卫见左哥也顶不住了,越发肝颤,正要思考他们是会被煊王剁成陷做月饼还是会被打死或者被吓死,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迈了进来,并且身边还跟着几个魁梧大汉,不由得一怔。
祁杨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看,见一位少年站在院内,神色还带着几分傲气。
少年问:“你们楼主呢?”
风雨楼的人道:“回苏公子,我们楼主没在。”
苏公子前些日子水土不服一直在床上躺着,如今终于好了,便带着一群手下给自己壮胆,又一次来了,他问道:“姓杨的那个小子呢?”
他说着猛地发现煊王的存在,立即望过去,只觉这人长相俊朗,身上的气势很盛,虽然是平视,却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而且那眸子隐含戾气,看着就很凶。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小真的二哥,”祁杨道,“你找他有事?”
苏公子下意识想说没事,但紧接着瞥见了自己这些手下,踏实不少,哼道:“正好,你……你告诉他,识相的离莫惑远点,不然小爷对他……”
祁杨不爱听这个,吩咐道:“滚。”
苏公子噎住,脸色难看。他身后的魁梧大汉立刻帮腔,上前两步,伸出的手几乎要碰到祁杨的鼻子:“小子,你说话客气点!”
暗卫:“=口=”
风雨楼的人默默看着,乐观地猜想夫人的二哥自从来这里就没动过手,估计是看着凶,其实不会轻易动怒,是个好人呀……他们还没想完,只见眼前一道黑影迅速闪过,紧接着那壮汉便狠狠倒飞出去,砰地砸上对面的围墙,一时间整座院子都轻轻晃了晃。
无情门的人在隔壁吓了一跳,急忙扒着墙头往这边瞅,只见那壮汉猛地吐出一口血,吧唧拍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不知死活,与此同时另外一位壮汉愤怒地扑向祁杨,结果被当胸一踹,呼啸地砸上墙。
“砰!”
又是一声,院子再次晃了晃。
无情门一众:“……”
风雨楼的人:“……”
场面瞬间死寂,众人先是看看地上的尸体,接着默默扭头,望向某位大爷。苏公子也整个人都不好了,吓得后退数步:“这……这里是解忧堂,任何人都不能动手,谁敢破坏这个规矩从此不得踏入半半半步!”
祁杨踹完两脚稍微舒坦了点,盯着他吩咐道:“别人要问,你就说他们是自己跌的。”
苏公子道:“……凭什么!”
祁杨道:“不然别让我再遇见你们,遇见了,我就弄死你们。”
他这样子完全不像是开玩笑,苏公子脸色雪白,见解忧堂的人听到动静过来了,并询问是怎么一回事,他张了张口,察觉某人一直盯着他,小心脏一抖,哭道:“他们……自己摔的……”
解忧堂的人问:“真的?”
“真的,真是自己摔的……”苏公子最后看一眼某人,鬼哭狼嚎就跑了。
解忧堂的人询问地看向封晏,封晏神色不变,看了看祁杨,转身离开,反正他比较讨厌姓苏的,真相如何一点都无所谓。解忧堂的人见状便当他们是摔的,跟着走了。
祁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对暗卫示意一下,率先进屋,准备问问话。暗卫不敢违抗,轻飘飘地跟了进去。
小院再次一静,无情门的人维持着扒墙头的姿势,神色木然。
数息后,有人问:“你们说他那几个哥哥要是也这样,可怎么办?”
其余人异口同声:“不要想这么恐怖的事!”
“对了,咱门主有婚约!不如查查是谁好了!”
“行!”
风雨楼的人没心思关注他们,而是盯着紧闭的房门,犹豫着要不要偷听。左侍天看出他们的想法,笑道:“我们二少爷天生力气大,拧人脑袋就和吃饭一样简单。”
风雨楼的人僵了僵,默默看一眼被砸的裂开的墙壁,走到角落蹲着。
“看,今晚的月色多好。”
“是啊真好……”
“中秋节就该赏赏月,别想多余的事。”
“好……”
祁真不清楚他的某个情敌被二哥吓跑了,仍乖乖地在一笑谷两位谷主的院子里坐着,除去他和莫惑,凤随心也在这里,此外竟还有邵沉希。
当然,在外人看来只当是他们几个小辈陪着两位前辈说话,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彼此的关系,哪怕邵沉希没有明说过,凤随心也知道这人已经猜出来了。但这一点另外几人却不知情,不由得都往邵沉希身上瞥了瞥。
邵沉希保持微笑,装作完全不知真相的样子,和气地与他们闲聊。
荣夫人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转,落到凤随心身上,见他懒洋洋地喝着茶,一脸的无所谓,便收回了视线。
几人聊到深夜才散,凤随心仰头看看月色,听着街上依旧热闹的欢笑,便慢悠悠出了解忧堂,顺着人-流缓步而行。街上挂满了灯笼,那一袭红衣染了层柔和的光,看着越发迷人。邵沉希一路跟着他,渐渐到了城门附近,笑道:“去哪?”
凤随心回头看他:“邵宫主,我想再比一次轻功。”
邵沉希了然问:“到哪算赢?”
凤随心轻声一笑:“不如……就到仙山山顶吧。”
邵沉希望着他,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