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顾佳菀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她按开了床头的小夜灯，黑漆漆的病房里终于有了一点温暖的光芒。
橘色的小夜灯笼罩着床头这一小块区域，顾佳菀抱着被子挪了挪，把自己置身在灯光能照亮的范围里，觉得这样在心理上能多一点安全感。
因为现在顾佳菀手里没有手机，所以她只好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向护士要了纸笔，又让护士临走的时候帮忙打开了房间的主要照明灯，当房间完全亮起来的时候，顾佳菀才感到自己不再是快要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没了。
私人医院的深夜比公立医院要安静许多，尤其是顾佳菀所在的这种单人特殊病房，整个楼层都不会有什么不和谐的噪音。
病房里，除了顾佳菀用中性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了她自己的均匀规律的呼吸声。
顾佳菀本子上的东西一开始很混乱，随便想到点什么都会写进去，但是经过一页页的整理之后，很多东西就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而这个清晰明了的推测结果，让顾佳菀越看越觉得那个奢华的古典老宅，像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随时都可能吞噬所有走进去的人，让对方连渣都不剩。
顾佳菀谨慎的把那几页纸张都从本子上撕了下来，除了最后一张之外，其他全部都撕碎成碎碎的绝不可能拼凑起来的纸屑。
在撕纸的时候，顾佳菀的脸上还挂着沉思的表情，她的手上进行的是机械动作，但是脑子仍旧在飞速运转着。
等到所有的纸张都撕完了的时候，顾佳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开始动笔在目前本子空白的第一页上随手涂鸦这里有上一页的写字痕迹，全都撕掉未免太奇怪，那就不如换一个思路。
顾佳菀在本子上涂鸦了好几页，有的留着，有的撕了，撕掉的就胡乱撕碎，和那些纸屑混杂在一起扔在垃圾桶里。
这样一来，看上去就像是她一个人在医院太无聊，所以才会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解闷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走到天将明的清晨，顾佳菀终于酝酿出了一点点睡意，她把之前留下来的最后一页的纸张叠好压在枕头底下，又看了一眼薄纱窗帘外面泛起的属于朝阳的红彤彤的光彩，心里担忧的想着，希望端木宏能平安无事。
抱着这最后一个念头，顾佳菀终于在天将明未明之际，沉沉睡去。
莫少凌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睡得不省人事的顾佳菀，她柔软的长发铺散在浅绿色的枕头上，嫩白的肌肤在医院这种浅绿色的被褥之间被衬托的更像是一块嫩呼呼的水豆腐。
这一夜都一直在焦躁的心情，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如同被一只温柔的小手抚慰了，莫少凌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了许多。
他把身上带着室外寒气的风衣脱下来，随手递给身后的下属，放轻了脚步走到了还在睡着的顾佳菀的床边，脸上温柔的神色恍若是看到了这辈子最珍贵的宝物，想要永远守护着她。
莫少凌一开始想要伸手去摸摸顾佳菀的脸，但是随后又想到他刚从外面回来，手都是冰凉的，于是就转了方向，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
莫少凌回来没多久，端木敬就一脸疲惫的进了病房。
“孩子怎么样了？”莫少凌心里也记挂着端木宏摔下楼梯急救的事情，见端木敬过来就先对他问道。
端木敬把自己摔进病房内的单人沙发里，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嘴里回答道：“没什么大事了，做了全面检查，除了右手有点骨折之外，其他只是一些小擦伤。”
莫少凌点点头，孩子的亲爹能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是不严重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你和马雅旭谈的怎么样了？”
要说端木敬刚进病房的时候是半死不活的话，那莫少凌这句话问出来以后，端木敬整个人就像是只剩下一口气，快要活不下去了的那种感觉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莫少凌，而后慢吞吞的说道：“少凌，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报应吗？”
莫少凌好笑的反问道：“你信？”
“以前不信，要是真的有报应，那为什么马家那个老东西还能舒舒服服的过那么多年？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就是报应吧？”端木敬前半段话说的颇有些恨之入骨的味道，但是后半段就又有些无力了。
他当年一心想要报仇，以为自己的人生里面除了“报仇”这两个字之外，不会再出现任何重点。
可是现在回头看看，端木敬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事情都做错了。
最起码，冤有头债有主，他当年凭什么把整个马家都拉下水，马雅旭就算是恨他，那也是应该的，她和她弟弟做错了什么？他们姐弟俩从来都没有亏欠过端木敬，她们甚至都没怎么享受过马家那个老东西得到的那些好处……
莫少凌微微合眼，对他问道：“就算真的有报应，那你想要怎么样，去给她弟弟一命偿一命么？”
端木敬并没有否认莫少凌的说法，反而是还真的有点人真的对他问道：“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么？”
“你疯了？”莫少凌端详了半天端木敬的表情，最后只说出来这么一句话，三个字。
“可能是吧。”端木敬自嘲的一笑，嘴角简单的挑起一个有些心酸的弧度，他说道，“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原谅我么？伤害了之后再说补偿之类的话，的确是太不要脸了，而且，一条人命，我要拿什么补偿？”
端木敬以前以为，只要找到马雅旭，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哪怕是再度把她强行留在自己身边，只要这个人不离开，他就满足了。
可是，自从知道马雅旭回来了，端木敬就发现，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从前以为那个样子。
他想要马雅旭留下，并不是因为他的强迫，而是希望马雅旭可以心甘情愿的留下。
但是，就目前的局面看来，这样的事情根本没可能做到了。
莫少凌瞅着端木敬这个样子就眼疼，但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说白了，端木敬自作孽，这个烂摊子别人也管不了。就在他们俩相对无言的时候，睡了很久的顾佳菀终于醒了，她迷迷糊糊的还没睁开眼睛，就先伸手往枕头底下摸索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