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白与老虎即将相扑在一起的时候,天空中骤然降下一道身影,这道身影落下位置正是两兽中间,只见他一只手顺手抄起不白,另外一只手随便一扬,身影上宽大的衣袖抚中了老虎的头部,看似轻飘飘的衣袖,竟将老虎庞大的身躯,直掀出了数丈之远,老虎在地上连续翻出了几个跟头,惊起了一片尘土。
如此异变突起,宋之极却已经看清了来人,正是了然道长,只见了然道长掀翻老虎之后,轻轻抚摸着怀中不白的头,转身斥责宋之极道“小鬼,还真是又笨又没用,既然身法快过大虫许多,若不敢冒然接近,随手砍根竹竿啥的,耗都能耗死它,还玩个屁捉迷藏。”
其实了然道长在宋之极离开房顶之时,便已醒了过来,还一直跟在宋之极后面,只是宋之极和不白都没有发觉他在身后而已。
了然道长将刚刚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本也有意锻炼宋之极一下,没想到宋之极会突然余毒发作,了然道长对宋之极中毒之事不是很清楚,以为宋之极又在出什么鬼主意,之后危机临近,了然道长才知宋之极无力躲避,便出手将老虎打发。
宋之极见了然道长到来,心中大定,于是紧闭双眼,运起全身的真气与体内的余毒游斗起来,了然道长见宋之极情况貌似不妙,想过来仔细为宋之极检查身体情况。
不料身后传来一声虎啸,看来是刚刚被摔出去的老虎返身再来,了然道长随即转身再次挥袖,本以为能将其再次掀出去,没想到老虎这次只是在原地被掀了个跟斗,凌空倒转一圈,后肢着地后,前肢立马向前挠来,了然道长见状微一讶异,便旋身避开。
了然道长避开之后,才发现这老虎被自己掀翻之后,起了很大变化,身上斑纹红得妖异,浑身皮毛更是从棕红变为血红,好似下一刻便会流出血来,一双灯笼大眼也充满血丝,前肢肌肉扎实得暴突而起,好似下一刻便会炸开来。
老虎被了然道长掀翻之后,便知今夜最大的威胁是了然道长,于是也爆发出潜力,一扑一挠不中,虎眼依旧盯视了然道长,也不管宋之极,继续向了然道长奋力前扑。
了然道长看老虎来势比刚刚更为凶猛,也不愿再与之硬抗,仰仗自己身法,趁老虎快扑倒自己之时,才及时挥袖回避,看似凶险异常,实则有惊无险,
每次老虎只觉自己便要扑中,必然眼前一花,穿过袖袍,了然道长已经来到身后,这头老虎灵智貌似不差,也逐渐生出退却之意,因为每次都是几乎扑中,却扑了个空,一次是偶然,多次便是必然。
不过老虎却觉得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了然道长不像宋之极,每次避开不会避远,都不离老虎身侧附近,使得老虎感觉不扑腾便受威胁,不得不继续扑腾,欲罢不能。
了然道长正是看出老虎这凶狠之变,只能游斗片刻而已,只需拖住时间,累都要累死这老虎,待老虎一次扑腾之后,老虎身上血色渐渐消退,四肢开始肉眼可见地颤栗之时,了然道长猛地一把捉住老虎的尾巴,揪了起来,同时抬起脚来,狠狠揣在老虎的屁股之上,只见了然道长用力之大,竟将老虎的尾巴给揪了下来,痛得老虎连连哀嚎,满地打滚。
不过老虎忍痛起身,连回头看看自己光秃秃血淋漓的屁股都不敢,连忙起身逃走,可惜没了尾巴不好把握平衡,跑没两步就跌倒一次,跌跌撞撞地便也跑出竹林之外,了然道长看似也没有追它之意,随手将虎尾扔在一边。
转身一见宋之极,宋之极已没刚刚那般辛苦,虽然汗流如注,双眼紧闭,但他身上气息如入无人之境,周身真气全力游走追捕毒素,致使皮肤表面隐隐有热气蒸腾,了然道长见了如此也心中感慨“臭小鬼,这才十来岁就差不多真气外放了,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随后了然道长也不理宋之极,走向一直蜷缩在竹林空地边的那只鬼怪,只见了然道长站立于那只鬼怪面前,那只鬼怪不断地给了然道长磕头,也不知鬼怪在嘀咕着什么,声音依旧低沉得让人恶心,一会儿之后,了然道长伸出一只手掌,按在鬼怪的额头之上,鬼怪也好似解脱了一般,不再颤栗呼喊,片刻之后,便化为丝丝青烟,消散在竹林清风之中。
个把时辰之后,宋之极终于从余毒折磨中恢复了过来,浑身早已湿透,不过他并没有虚脱倒地,还是能坚持站了起来,只是几日没有炼体,此次被折磨,感觉骨骼肌肤比以前疼痛了几分。
一旁的不白见到宋之极醒来,赶紧从了然道长身上溜下,跑到宋之极怀中,而了然道长见宋之极爬起来,便问道“小鬼,之前我没注意到,你身上怎么有如此猛烈之毒,而且看你能自行运功疗伤,中毒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宋之极见了然道长问起,便将自己两年前外出历练之时,黑鸦林遇袭之事说给了然道长听。
了然道长听完之后,感慨道“难怪那****师傅愿意将爱徒相借,原来是怕你烙下心里病根啊,倒是老夫当时考虑不周,耽搁了你几日的炼体疗毒,那日后你也继续保持炼体强度。”
不过宋之极只是挠挠头,表示无所谓,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便问道“老头,那只大老虎呢?”
“被老夫打跑了。”
“该不会是被你宰了吃吧?”宋之极开玩笑道。
了然道长“哼”的一声,“老夫岂是好杀之人,老夫只断其一尾以作惩戒,不过看它凶暴而起,力竭之后落荒而逃,怕是血气汹涌,命不久矣。”
宋之极想起那大老虎如此凶狠,今晚要不是老道出手,自己和不白就要命丧于此,便觉得老虎死有余辜,不过心中倒是对那只鬼怪甚是好奇,于是向老道询问起来。
了然道长回答道“那是伥鬼,乃是被恶虎所害之人,其魂魄被恶虎拘在体内,只得听从恶虎意念,诱惑他人前来此处,好让恶虎捕食,若伥鬼不愿协助恶虎,便会被恶虎抽魂炼魄,各中痛苦已非生死能够形容,刚刚老夫见其可怜,不忍他再受折磨,便助他解脱,让他早点魂归天地。”
宋之极想起以前听三师兄说过“为虎作伥”的故事,没想到如今竟会亲眼见到,心中不免有点戚戚然,但是脑中灵光一现,抬头问道“对了,刚刚我看那伥鬼半边面容,有点几分像傍晚所见的书生,而且那伥鬼会跑去曾家庄呼救哭诉,那位夫人都说至亲之人,方能听到他的声音,伥鬼会不会就是曾家庄的大少爷啊?”
了然道长淡淡地回道“你料想的没错,伥鬼便就是曾家庄的大公子,他被这头恶虎杀害之后,被拘为伥鬼,至于所谓至亲方能听见呼声,乃是庄上之人胡思乱想罢了,不过是伥鬼发出的呼喊,是一种人耳难闻的声响,与那狗笛之音相似,除动物能听见之外,还有少数人和年幼童子能够听闻。”
宋之极听了然道长解释后,恍然大悟,了然道长继而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却见了然道长要走的方向是前往后山,背离曾家庄的方向,宋之极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老头,我们不回去曾家庄吗?不去告诉那位夫人关于她大儿子的消息?”
了然道长怅然叹了口气,悠悠地道“恶虎虽毒,却怎毒得过人心,何必回去徒增一场悲剧。”
宋之极听得不甚明白,急忙缠着了然道长追问,了然道长这才说出另外的真相:
傍晚时分,当了然道长被轰赶之时,众人还未知道大公子的下落,二公子曾武居然道出兄长为猛兽所害,了然道长便对其起了怀疑,便仔细观察曾武面相,只见他颧骨略高,人中肤浅,上唇略薄,下巴削尖,看起是像个翩翩书生,却分明是寡恩薄义,好玩败家的面相,而刚刚来到林中,瞧见恶虎身负血纹,四肢带环,了然道长便知恶虎乃是人为所养,大公子遇害非是偶然而是人为。
不过曾武既然已残害了大公子,为何还要让化为伥鬼的大公子回来报信呼喊,了然道长大概猜出曾武所图应是家主之位,意图利用伥鬼之声,诱出侄儿杀害,好让自己顺理成章继承家主之位。
原本这一切也只是了然道长的猜测而已,却在刚刚度化伥鬼之时,听得伥鬼所言证实了一切,伥鬼果然被兄弟所害,原来曾武屡试不中,流连京中,呼朋唤友,夜宿花柳,花钱如流水,多次向兄长伸手要钱,最后兄长难以忍受便拒绝了他,他便觉得读书人脸面受损,寻来旁门左道诓兄长外出,残害了兄长,后来欲谋得家主之位,便让恶虎来曾家庄附近,为自己扫除障碍,不料却被了然道长撞破了所有事情。
“那更应该回去告诉那位夫人,曾武的狼子野心,真是够残忍够狠心!”宋之极恨恨地说道。
了然道长却摇摇头“那位夫人受丧子之痛,已如此心神憔悴,若让她知道兄弟阋于墙,怕是身体受不住,所以当时我并未揭穿曾武话中纰漏,再说曾武犯下这些罪恶,非死不能谢罪,那位夫人要再遭丧子之痛,绝对命不久矣。”
“我不是听说你能用那面粉丸治好了她的病吗?多给她几颗就好了。”
“你懂个屁,那是老夫借诊脉给她推宫过血的缘故,那艾草丸子只是心理安慰的伎俩而已,要是她心神已死,万念俱灰,就算木婴在场,也决计救不活她。”了然道长愤然道。
“可是我们就这么走了吗?放过这么个大恶人,小子总觉心有不甘啊”,宋之极有点不解地道。
“哈哈,小鬼别忘了,我们只为填饱肚子而来,既已完成使命了,那便要继续启程。放心吧,因果循环,就算他得了家主,也势必败光家产,众叛亲离,下场凄凉。”了然道长说完便大步迈开,向后山方向走去了。
宋之极不忍心还是回头望望了山下曾家庄,林风飒飒,月光依稀,曾家庄还是一片宁和安详,只不过谁又知道宁和安详之下,那闺中梦人的辛酸呢?
宋之极发呆之时,却听到背后隐隐传来了然道长的话音“善人恶人,最终不过一抔黄土,这便是天道不仁!小鬼,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