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依然寒冷,八九点钟了,太阳仍缩头缩脑地不肯快些出来,脸也冻得通红,浑身好像裹着冰渣渣没有一点热量。
陈海松简单吃了些饭,就骑着从马步銮那挑出来的马奔向倪家营,一身循化民团的袍服,斜挎着驳壳枪,另一侧挂着尕虎留下的柳叶刀,怀里揣着循化民团的官印和一袋银元,急急地赶路。
家里很多人都在等他,计划也得抓紧实施。张掖关押的两三千红军战士就快押往西宁了,倪家营里的战友快要断粮了,时不我待呀。
经过战火的破坏,许多村寨已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人烟稀少。个别较大的村寨则寨门紧闭,听见马蹄响起,站岗的庄丁不停地向这边张望。
哎,政治集团间的纷争总是演变成战争,让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什么时候中国才能结束这种内耗,国势强劲,国民安居呢?
国民党******是没指望了,跟满清有的一拼,一味地对内残酷,对外软弱。
只有靠**和红军了,可他们都还处在成长期,不成熟、幼稚、教条主义盛行、封建残余深厚,视野不开阔,真是愁呀!
不过,虽然会走许多弯路,不过前途光明,毕竟作为先进的思想和体系,有较强的生命力和自我修复能力,会不断完善的,也许在这个成长期里自己还能发挥一定的作用,让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加快。
越来越接近倪家营了,空气似乎都沉重起来。双方交战区中间杳无人烟,路上除了军队、辎重车辆,没有行人,远处不时传来炮弹的爆炸声。
在离倪家营十里处一个拒马挡住了陈海松的去路,几个士兵站在拒马后,用枪对着他,一个自称是第二军执法队的军官认真盘问了他的去向、事由、身份证明、验看了官印,这才告诉他司令部的具体位置,搬开拒马,放他过去。
过了五里地又一个检查站让他下马折腾了一番,费了些口舌交代清楚才放行。
到了司令部所在的寨门口,连枪和刀都解了下来,说是出来再取。
一个士兵领他步行来到一座大院子门前,对门前站岗的士兵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站岗的士兵来到一部电话前,拿起话筒,抓起摇把摇了几圈,说了几句,放下电话,冲他一招手,转身进了院门,他赶紧跟了进去。院子挺大,曲里拐弯地转了两三分钟才在一间大屋前停下。
大屋周围站了许多持枪的士兵,瞪着眼睛盯着他看。没点定性的估计就这阵势都能给吓出病来。
那士兵走上台阶,隔着门报告说循化上四工民团的人奉命前来报到,里边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吧。”那士兵又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陈海松深吸了一口气,这可是历史性的会面,创造了新的历史。走上台阶,站在门前,大声喊道:“卑职循化上四工民团营长尕虎奉命前来报到,请长官训示。”
“呵,底气很足吗,进来让我看看。”
他推开门,军姿挺拔地走到一张办公桌前,立正敬礼。
这才有机会看到被后世传的邪乎邪乎的****海本人。
头真大,额头真是突出,像中国画里的老寿星,估计脑含量惊人,属于绝顶聪明型。
眼睛真大,让他联想起非洲灾荒中奄奄一息的黑孩子。
眼眶有些深,恐怕最少有八分之一突厥血统。
身高近两米,红面黑须,浓眉大眼,穿身皮袍,带着皮帽子,望之威武雄壮。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绝对是牛人。
此人是马步芳的表哥,马家军的著名救火队员,哪里战事不顺,就把他派过去,他不穿军服,不会整队喊口令,可就能打胜仗,也算是另类,今天见到真人难免有些激动。
“很有军人气质吗!当过兵吧?”
“卑职曾在一百师当过连长。”
“呵,为什么到了民团?”
“卑职是汉人。”
“呵,这次报道你们司令为什么不来?”
“韩司令受伤了。”
“呵,怎么回事?”
“就在昨天凌晨,我们发现临泽红匪乘夜突围,韩司令调集全团前去阻截,激战到天明,已将突围之红匪包围。
战至上午十点左右,突然从沙河堡窜来一股红匪大约两千余人,悍不畏死,异常拼命,猝不及防下职部遭到损失,被红匪援军破围而入,伙同临泽红匪向倪家营逃窜。
韩司令料定溃匪中一定有高级头目,整军追赶,终在古寨附近将敌追上,沙河来援红匪留下五六百人殊死顽抗,依托地形死战不退,致使临泽红匪500余人逃脱。
战至下午,韩司令恐天黑敌军退去,为激励全团,他甘冒锋镝,身先士卒,冲在最前,不幸被流弹伤到臀部而坠马。
全团感念司令忠勇,士气高涨,一举突破敌防御阵地,毙匪300余名,其余四散逃逸。
职部自营长马明学以下300余人阵亡,团长以下400余人受伤,可谓惨胜。
其时,天色将晚,弹药耗尽,左近亦无援军,只得收兵回营。”
“经此一役,职部可谓元气大伤,大批伤员急需救治,粮食、弹药损失殆尽,急需整补修养,请司令定夺。”
“来时,韩司令请卑职转告司令,未能助司令奇功,反而损兵折将,甚觉无颜,特送银元百块谢罪。”说完,从怀里取出小布袋,躬身双手奉上。
“哎——这是何必呢。我要不收,忠良肯定不安心,好,放下吧。”陈海松放下小布袋退回原处继续立正站好。
“什么部队如此强横?”
“红匪都称其头目为陈政委。”
“陈海松,此人乃大敌,红匪中有名悍将,败给他不丢人。”
“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卑职推测或已进入倪家营,或在沙河堡附近流窜。”
“呵,都有可能。”
“战报带来了吗”
“带来了。”陈海松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双手递上
“交到书记处去吧,老夫不识字。”
“我也不识字,是团里文书写的。”
“哦,哈哈哈哈——”
“你们遇强敌而顽强取胜,殊为不易,马长官定会嘉奖你们循化民团。
你们地整补计划我批了,允许你们到张掖休整一个月,也可加强张掖防务,马全义一个团有些弱。
伤员送往张掖陆军医院治疗,粮草弹药全部补齐。”
说着,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黑铁牌递了过来。“这是请领凭照,拿它到张掖找马团长办理。至于兵员,你们自己向循化县讨要吧。”
陈海松躬身双手接过铁牌,正面刻着“请领”反面刻着“照准”。
他拿着铁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说:“多谢司令关照,职部一定加紧整训,尽快恢复,到时再战红匪,力擒敌酋,为司令争光。”
“哈哈,难得你这么有雄心,对当前局势有何看法?”
“卑职尚未考虑周全,只是从战报上了解到一些皮毛。有些想法,请司令指正。
而今红匪外围据点已然全部拔除,死伤过半,不得已猬集一处,幻想长期对峙,以待时局变化,此其自求死路者也。
原因有三,一者我军响应国府号召,戡乱剿匪,名正言顺,即为正义之师,此天时在我;
二者适逢深冬,天寒地冻,红匪多为南人,不耐严寒,远离老巢,又无后勤补给,此地利在我;
三者,红匪孤军深入,人生地不熟,其倡导之学说极为偏激,广大士绅深恶痛绝,此人心在我。
由此可知,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方,焉有不胜之理。
卑职以为,无需大举进攻,只需围困即可。其无法忍耐时,自会破围而出,寻求决战,到时离开村寨庇护,置身于旷野,饥寒交迫,军无斗志,岂不是待宰之羔羊。
否则,大举进攻,敌有村寨为依托,逐房争夺,短兵相接,战况必将惨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方人口本少,精壮无谓牺牲,是为自残,绝非司令之福,绝非青海民众之福,请司令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