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声看去,原是琥珀带着玉串走进来。琥珀素日粉白的脸上隐隐透出气愤的红:“还当这是自己家里吗?由得你污言秽语胡说八道!”喝止住旋波后,凌厉的眼刀刮过在场的我、金钏、三宝脸上,指名道:“三宝,你说!”
三宝打个千,口角简便的将事情复述一遍。原来是旋波一早来为今天要用的几方玉器上油,端着水盆刚进来就滑了个跟头,一盆水悉数倒在了自己身上,正巧金锁拿着扫帚打门前过,就被旋波不依不饶的拽进来吵闹。
“就这样?”琥珀冷声问道,看旋波不情愿的点头,这才道:“就为这点子小事如此吵闹不休,没得给你们主子丢脸!还满口的胡沁,如此不懂规矩不识大体,要闹到司珍大人那里去,是嫌命长吗?”
宫里的规矩,宫女许打不许骂。旋波许是急狠了,才脱口而出。听琥珀的话里虽说的是“你们”,但句句点的都是旋波,估计真是被那句“烂心肝的小贱蹄子”惹得动了怒。
然而旋波哪里肯这样罢休,眼风在金锁坦然气愤的面上一转,又凌厉刮到缩手缩脚立一边的金钏身上:“不是金锁就是你!反正就是你们,眼红我得了这样的好差事暗地里使坏!没有一个好东西!”
金钏年纪与我差不大,生的也是个头矮小。平时与我说笑惯了,所以很不受旋波待见。眼见她二人吵架,早就吓得立在一边不敢搭话。没想到旋波忽然扯上自己,吓得一个哆嗦几乎没坐在地上。
我拾起空盆盈盈走上前,不动声色的将金钏挡在身后,轻轻劝道:“旋波姐姐,莫恼了,正经快去换件衣服吧,耽误了大选,可吃罪不起呀。”
“正是!”众人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做。玉串看一眼旋波,急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旋波身上的水渍深深浅浅,一团狼藉。再回掖庭宫换过肯定来不及,这里唯一与她身量相当的人只有金锁,也必然不会施以援手。按说如果只是清水沾染,那么走到百福殿,衣服也就干了。可是,珍宝阁养护玉器的清水里面,都加了一味清油。
水渍也就罢了,油渍真真“如何是好”!
旋波无奈,又气又急,一把拉住我恨道:“原来是你!是你们合起来害我!昨天我还看见你们在花坛那边说悄悄话,一定是在算计我!你别以为我去不了,就轮到你!你们这帮小丫头,平时不啃声,一肚子鬼心眼!”
不等我反驳,琥珀眉头一皱,喝道:“够了,还要胡闹!”看了看一圈人,只有我和金钏两人还算整齐。金钏吓得脸色发白,而我端着空空的水盆,对她施施然行个礼道:“琥珀姐姐,今日的玉器还未上油,容我去一下,很快就好。”
“不必了,你收拾收拾,随我去百福殿。”琥珀冲我微微一笑,着玉串取了三件玉器,分别用四角织金花的大红绸面盖住,红檀木的托盘盛着。玉串虽不忿,也只得将那方青玉蝴蝶小心翼翼交到我手中,叮嘱道:“千万小心。”
我在旋波几欲杀人的眼神中,微笑着接过那方沉甸甸的青玉蝴蝶,恭恭顺顺的应了一声:“是。”
玉蝶到了手中,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初初落地——旋波猜得没错,是我承诺将所得赏赐悉数奉上,金锁又在一旁落力劝说,才换得胆小的金钏一早在殿上泼了清油。然而若不是旋波得罪金锁在先,又行事傲慢在后,这样眼高于顶,如何不让我有机可乘——她连金锁金钏是一对亲生姐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