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看着空泊面上少有的认真,心里一暖,微微颔首,“你知我的,书院和象丰,你俱可以放心的交予我的手上。”她和空泊不同,她的心在书院,她钟爱书院那有着数不尽藏书的藏书阁,敬慕书院所有的有识院士,最爱院外那绵延无尽的天然大阵,和那苍翠的山山水水,还有那些敬慕她的书院院生们,她生于书院,长于书院,她的一切皆是书院赐予,她愿意为了书院付出她的一身,即使是画地为牢!
空泊安静的看着流云眼中的包容,如星子的清眸里带着丝丝动容,“流云,你怪我吗?”她自以为自己将心思藏的很深,却不知早已被暴露与人前……明明早就决定好的,为何此时却觉得有种内疚的感觉自心中升起。
能让慵懒随性,玩世不恭的空泊露出这般内疚的表情,看來这次还真是值得呢,流云轻叹一声道,“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这么多年看你装模作样,憋得那般辛苦,还真是有些厌烦了。”
空泊蓦地大笑出声,“流云啊,流云,有你这么个好姐妹,我空泊也不算白來这世上一遭!”
“够了!空泊少主和流云少主这般的姐妹情深,还真是让本少主感动呢。而且两位在自负这一点上确实相像的很呢!真不愧是好!姐!妹!呢!”象丰蓦地冷冷的出声道。
空泊和流云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多年來养成的默契,双方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空泊先开口说道,“象丰,院主大人一向对你疼爱有加,这般决定定是为了你好,而且流云说的不无道理,你终归是个男子,嫁人生子乃是天经地义,再加上流云不仅才貌双全,还是你的青梅竹马,感情颇为深厚,而且她即将成为院主,不论从哪方面來说,流云都是成为你妻主的最合适人选!难道你要嫁给一个才貌不如流云,且十分陌生的女子吗?”
流云接着开口道,“象丰,我此生定不负你!”院主既然将书院和象丰交到她的手上,她此生一定不负院主所托!
象丰听着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的情绪,他此刻满心满眼俱是愤然,奶奶突然的擅自决定,流云明明对他豪无男女之情,却因为责任而妥协,空泊的回避,一桩桩,一件件,他此刻的心情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最适合?”看向空泊,然后头微微转动看向流云,“不负我?你们还真是喜欢自说自话,而且你们好像都忘了问本少主到底愿不愿意!”
象丰再次凌然转身,这次离去的步伐十分的决然,丝毫不给两人再次开口挽留的机会,身影明明已经消失,但是声音却在厅内回荡,“不是本少主认定的人,本少主宁愿终身不嫁!”
空泊和流云看着象丰的身影霎时消失无踪,两人俱是皱起了眉。
“你有沒有觉得象丰的身法好像比你离开书院的时候要快了些。”空泊咂舌道,这小子居然悄无声息又往前迈了一步,要不要这么夸张!上次到现在有过了一年吗?这个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些?
“看來象丰的武功又有了精进,这下子可有些麻烦了。”流云轻叹一声道,她沒想到象丰的反对情绪有这么的强烈,她霎时间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好的妻主人选了,十多年的顺丰顺水,又身为书院少主,身份高高在上,相貌自认丝毫不差,人生第一次求亲居然被人拒绝的这么干脆,实在是她从未想过的事,而且对方还是青梅竹马,一直被她视为亲弟的象丰……
“象丰虽天资卓绝,但是毕竟太过年少,突然就被定下终身大事,有些逆反的情绪也是人之常情,待得日子久了或许他就会想通了。”空泊安慰流云道,虽然是这般安慰流云,却是她也无甚把握,毕竟象今日这般决然的象丰,她可是从未见过。而且这终身大事与其他的事可是大大的不同。
流云抬眼,眸色淡淡的,微微带些苦笑之色,“但愿如此。”她也只能如此盼望了。
空泊心里觉得今日的流云有些异样,但却说不出到底哪里有异样,明明仍是那般风华无限的流云少主,却觉得她身上多了一抹无以名状的……沉重,流云在担忧什么?
“流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空泊敏感的开口问道,自从流云回來后就有些不一样,她这次离开书院到底是去做什么的?那一路上又发生了什么?院士们都对此事避而不谈,就连象丰都沒探听出來,有些稀奇了。
“空泊何出此言?你这般问话倒是难得,这书院的大小事务只有你不愿知道的,沒有你不能知道的,更何况,以你的敏锐,又能有什么瞒过你的眼睛。”流云轻轻的摇头,面上有些哭笑不得。
空泊蓦地轻笑一声道,“难得由晴做了这么一桌子的好菜,象丰一口菜都沒吃,就这么气冲冲的走了,真是可惜了。”原本想为归來的流云接风洗尘,顺便再听听流云这一路的见闻,却不想居然会这样收场……
流云悠然一笑,“为了不辜负由晴的这番美意,你我今日不醉不归!”让空泊安心的离去把,不告诉她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书院和象丰原本就该是她的责任,何必给空泊平添牵挂……
空泊龙眉一挑,欣然应道,“好,不醉不归!”流云不愿说,自有她不说的道理,她再追问则落了下乘,她信流云有能力应付任何事情。
夜还很长,厅外稀稀拉拉的落叶声,夜风中带來的冰寒凉意,越见稀少的虫鸣声,无不昭示着秋已经末了,冬马上就要到來了。
举行冬宴的侧殿内,门外守候的居然不是宫侍,也不是一般身穿盔甲的禁军侍卫,却是两个身穿轻便服饰,像是内殿护卫模样的女子。
角落传來微弱的声音,“为……何……不……让……我……死?”王安的下巴被卸掉,无力的仰躺在地上,每吐出一个字,嘴边都流出无数的口水,打湿了地面,和身上已经十分破烂的衣襟。
她恨,她悔,为何自己刚刚被抓进來的时候贪生怕死的不肯自尽,她抱有侥幸的心,还想最后再见他一面,谁知如今就算是她想死也死不成了,小主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都是她的错,她要是早点自尽,他定然不会被连累……小主子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都是她的错,她早就该死了!若是她早些去死,定然不会连累到他,这么多年他早就该死心了,为何到这种时候才觉得留恋不已,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此刻这个房间内,正等的心焦恒家母女闻声,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里俱是怒气。
恒春英蓦地站起身走到角落,愤怒的看着地上,一身血痕,模样格外凄惨的王安,“你这个奸贼!冒充我恒家家仆,下毒坑害我儿,简直是丧尽天良!”
恒元夕也踱步过來,连忙伸手扶住被气的颤抖的母亲,“母亲,您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你不用理会她就是了。这个人犯下如此大罪,不可饶恕,早晚都要死的,夏儿留她一命,想必是此时还有用处。”
恒春英闻言,怒色稍稍消退,“人心真是险恶啊,谁能想到元修自入宫起身边就隐藏了这么个害人的东西,这八年來,他居然毫无所觉,元修这也太过信任身边的人了!”
恒元夕闻言轻叹,“其实这也怪不得元修,若不是你我早被夏儿告知,初见面你我也定然也会认为她就是当年的王安,怪只怪将此人送到元修身边的那人,这么深沉的心机,真是太可怕了!”
王安眼睛转动,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眼底俱是绝望,这两个人她既熟悉又陌生,她们是恒家人,她看过她们的画像,却从未见过,因为她确实不是真正的王安,恒家的王安早在多年前就不存在了,如今存在的只有拂香宫的王安总管!
“杀……了……我……”王安再次费力的出声哀求道。
恒元夕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杀了你很容易,但是现在你还不能死,交出解药,或许我们会让你痛快的死去。”
“我……沒……有……”解药又怎么会在她的身上呢,她甚至不知道主子中的是何种毒药,他交给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让她给小主子喝下。她也曾犹豫过,但是最终她还是下手了,因为那是他的愿望,她的命是他给的,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甚至……是她多年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但是她不配,她只是个出身底下的乞丐,就算如今成了拂香宫的大总管,那也是因他之故,她终究只是个奴才罢了,而他已经是别人的君了,他的妻主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她从头到尾都沒有任何的资格去恋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