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冯氏果然亲自下了厨,没有让任何人帮忙,唐氏想去帮忙都被她推了出来。
景辰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后背都是药,穿衣服有些困难,并且还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他应该卧床一段时间,伤口刚刚止血,此刻正是容易裂开的时候,即使家里面的药再怎么好,他也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但是他还是在竹月竹清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间。
一大家子都不在,他来得算早了。
冯氏正在让仆人把饭菜端上桌,全部都是景辰爱吃的。
“在辉京生活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没有。”冯氏把他拉到身边,轻声说道,她安排景辰做了下来,他身上带着伤,不适合站得太久。
“只要是娘做的,儿子都喜欢。”景辰撒娇似地说道。
“好,好。”冯氏点点头,正巧唐氏领着孩子们进来,她笑着向唐氏招手,“辰儿,这是你大嫂,今天只是让你们匆匆见了一面,这些年你大嫂帮了我不少忙,以后要尊敬嫂子,不许顽皮。”
“大嫂。”景辰毫无芥蒂地打着招呼。
“三叔。”
“大嫂不用客气,叫我小辰就好。”景辰身子有些僵硬,但是对于这位大嫂,从第一眼印象来说,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大哥二哥都是这么叫我的。”
唐氏点点头,招呼孩子们认人。
“这两个小子和大哥真是像。”景辰坐着正好可以摸到孩子们的头,“丫头就比较像大嫂。”他给了孩子们一人一个红包。
“二哥这些年……”二哥比他大两岁,他是身在宫中情况特殊,可是看着情况,他似乎还没有二嫂?
“你二哥向来就是与众不同,无论是行事还是抉择……”冯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等会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景辰眨眨眼,没说话。二哥向来的行事古怪鬼点子多,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决定让娘亲这般无奈了。
没多久,景忠与杨太医、君少谦也过来了,看来之前是正好在杨太医那边叙旧,所以就结伴而来了。
虽然是家宴,但是杨太医对景家有恩,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景忠知道,这些年,都是杨太医在照顾自己的儿子。
君少谦坐到了他的身边,景家向来规矩不严,不是特别重大的场合,除了二老坐于上位之外,没有过多的安排。
景学回来的时候是带着一个男人回来的,他们牵着手一起进来,景辰有些惊讶,戏谑地对着自己二哥眨眨眼睛。
“他是你二嫂。”景学如此介绍着他身边的男子,“他叫穆闻砚。”
“二嫂?”男子勾起一抹笑容,在景学耳边低语了几句,景学不自在地看向了别处。
景辰好巧不巧地听到了他说的话,他想笑但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又只能忍着,于是他忍笑忍得几乎内伤,不过……这人姓穆?
穆姓他倒是知道几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人与穆家是不是本家,又或者只是凑巧?
“都过来坐。”冯氏招呼他们过来的时候没有尴尬也没有不自在,当初老二说是要和男人在一起,有了小儿子的前车之鉴他们怕反对会引起老二的反感,于是冯氏温声细语地说想和对方相处一段时间。
不过,比起那个让人捉摸不定的皇帝,穆闻砚确实让他们产生了好感。
不过这两个孩子,当初也是经过了一些挫折,毕竟穆家那边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
有了二儿子的事情,再想起当初他们处理小儿子的事情的时候,确实不得不承认是他们的错,如果他们当初能温和一些,尽可能地委婉一点劝导,可能也不至于小儿子十年不能回家了。
这件事情,儿子有错,他们也有错。
景峰是最后一个落座的。
餐桌上算得上是和乐融融,景辰的归来,让一向辰肃的景忠都有了些许的笑容。
景辰试着给父母布菜,随即他发现,只是这小小的举动,都能让父母眼中闪烁着满足。
父母的奢求也就那么少,他却辜负了他们十年。
君少谦坐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和他说上几个字。
是的,就是几个字!
这家伙惜字如金,只会告诉他什么菜暂时不能吃,在他伸手欲夹的时候哼上一句“别吃”然后继续淡然地用餐。
真是……让人恼火!
餐桌上说着近日来的趣事,景辰住在宫里,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十多年,此刻听着什么都是觉得新鲜的。
没有人会去问他这些年如何,他们只知道,景辰以后会过得很开心,这就够了。
不过,哪怕他们不提及以前,但是他们也势必是要提及以后的。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话题也就逐渐转向了景辰这边。
景学一股脑子地认为景辰应该去“散散心”,也许是担心漠源是景辰的“伤心地”,更是建议景辰去别的地方走走。
“辰儿日后有什么打算?”景学的话让景忠与冯氏都点点头,认为景学的想法是对的,于是冯氏轻声问道,“你以前老是说想去四处游玩,如今有了空闲,四处去看看可好?”虽然舍不得儿子,但是她总想让儿子出去散散心,最好暂时离开这里,这样的话,把过去全部都忘掉这才好。
“暂时在家里面住一段时间,然后我想自己做一些生意什么的。”景辰原本还担心应该怎么样才能让父母同意他过段时间离开家,如今这建议倒是给了他机会,于是他没有任何不满地回答了冯氏,“娘,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
“要不要和我去枫林国看看?”杨太医笑着问。
“枫临?”
“此刻正是入秋之际,是枫临最美的时候,去那里散散心,而且你们家日后还是去别的地方比较好,即使交还了一些东西,但是恐怕以后也不会安宁。”
“咱们这些年确实生意都不在这边。”景学说,“要是小辰想去那边玩一段时间,那边也有宅子,我修书一封让他们准备好,随时可以入住。”
景辰知道,他们是怕他留在这里会勾起伤心事,他很想说自己没事,但是他们估计不会相信。
“在枫临也有个照应。”杨太医呵呵笑着,“少谦本身就是枫临那边的人,你去到那里,也不怕被人眼生欺了去。”
“你们都希望我去散散心。”景辰无奈地说,“那好吧,我在家里面赖上一段时间,就出去玩。”
说起来,他也有自己打算。
在这里,毕竟是那人的地盘,即使景家交了伏虎,辞了官,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还警惕着景家。
如果可以,他希望日后景家能好好的,最好就是远离这是非之地。
为此,他想要建造属于自己的势力,能保护家人的势力。
“出去玩一段时间也好。”虽然不舍得,但是冯氏还是希望儿子能去散散心,最好是去别的国家,接触一些新的人和事,现如今他们也不求他能娶妻生子,如果以后儿子打算孤身一辈子,他们也不会有意见,要是以后能幸运遇到一个能白首相随的人,他们真的不打算再过多干涉了。
景忠也点点头,景家的人似乎一致认为景辰最好离开漠源一段时间,这样才不会再起了回去的心思,于是他说:“既然杨太医打算去那里,那么你跟着杨太医也好,听竹月竹清说你和君公子相交多年,君公子若是方便,等辰儿到了枫临,可否照应一二?”
景忠看着那人,隐隐约约间,他只觉得这人不是寻常人物。
虽然是年轻人,但是却极为沉稳,景忠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只觉得眼前这人,必定是成大器者。
君少谦点点头:“自然。”
他看向自己的师父,那老头的对着他眨眨眼睛,他低下头,掩去所有的情绪……
家宴过后,景辰就安心在自己院落养伤了,哪儿也不去,景忠打了他一顿,自然也心疼他,家里面最好的药全部送了来,加上君少谦亲自督促他喝药,没多久,他后背就开始结疤了。
可是结疤的时候,正是心柔长出来的时候,这几天他背部渐渐开始时不时有些痒痒的,偏偏还不能挠,于是他便整天哀嚎个不停。
冯氏虽然是看着他受刑,中途忍着没发声,但是她是实实在在心疼儿子。
而对于景辰来说,这是他的家,他不用再把所有伤痛往心里咽,于是,每每后背开始痒又正好碰到冯氏来看他的时候,他就会对着冯氏撒娇,就像个十多岁的孩子似的,也不怕下人笑话。
他知道,他离开十年,家人骤然见到他还不能改变以前对待他的方式,很多时候,家里人对待他还是像是当年对待十五岁时候的他那般。
但是这样毫无芥蒂的方式他也喜欢,十年空白期,如今乍然回来,除了多了个嫂子多了三个侄子,这一切都不陌生。
“别动。”正在给他擦拭后背的君少谦轻声说道。这几天给他擦药的活都是他在做,理由还十分充足,说是竹月竹清是女的,要避嫌。
杨太医对他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徒弟的心思,他这徒弟平时各种精明,遇到那景三公子之后整个人就差没成智障,他在这样下去,景家人肯定得看出些许倪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