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候竹子回来的。一阵狂风一样的马蹄声把我吵醒的。
这次隔着五米远,我就闻到了梳洗好的竹子身上的戾气。
“这次你又是杀了多少人?”我无奈摇摇头,“这要是在能修真的世界,你这一身的血气倒也是能练成个法宝了。”
“你又胡扯些人家听不懂的啊!”竹子掩嘴一笑,身子软的像是跟水蛇,兰花指一翘,就要指到我鼻尖上面了,“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但是铁定没好话!”
“我冤枉啊!”我无/耻的嘿嘿笑,“您老又立了大功,这骁勇善战、战无不胜的名头可是响亮极了啊!如今我是三军中最默默无闻的,而您就是那天上的明星啊!”
“行啦!行啦!”竹子走到大帐内坐下,“我也懒得和你计较。酒菜准备的不错,就知道你小长安还是有心的!”
我一脑袋黑线。
“还都温的呢!”竹子用手背碰了碰碗壁,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你这么丰盛又精心的晚餐,我会觉得像是送行餐的!”
“践行!践行!听说您老明早又要出征,我这特意准备的!您就算是铁打的汉子,这半年没日没夜的杀人,也是要累垮了的啊!”
“呵呵,小长安,你是抱怨你家燕云乱跟着我到处跑太受苦了吧?”竹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别担心,我明天就让他留下来,好好陪陪你。明天的路,我绝不会让他跟我一起走的。”
“你乱说什么啊!”我又给他满上一杯,“我和他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现在都冷若冰霜了。”
“誰让你们两个傻。”竹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要爱,你就应该勇敢追啊!”
我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三个月来,竹子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疯狂。他似乎成了杀人的机器,停不下来的征战。只有一次受伤颇重的回来,却是率领两万人的队伍灭了元国三万人的辉煌战役。
那次唐四和菊花也来了。
菊花依然是最初的那个傲娇受的样子,只是看见竹子就哭了,是趴在唐四皇子怀里哭的。我没想到唐四和菊花竟然秀恩爱至此。
最终我和竹子一致看不下去了,觉得曾经一个表面正气凛然,实则阴谋主义者的大唐皇位争夺者和四士门最黑暗的暗杀者菊花在一起搂搂抱抱,真是杀伤力太大了!
那次我和竹子说,你就看着他们两个这么秀恩爱,你把危险的任务揽过来,真是够伟大的啊!
竹子说,是他自己想来杀人的。
竹子在我对面喝酒,吃菜,很是享受,“我曾经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处理感情也没你处理的好。”
我内心小火苗蹭蹭蹭的往上冒,瞬间眼睛明亮了,我知道——此处有八卦!
然后我就又给竹子满了一杯酒。
竹子说,“我曾经喜欢的那个人,是这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人。她是个很喜欢笑的女孩子。她遇到我的时候,我还在青倌馆里,给当红的小倌儿做小厮。我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卖艺不卖身的最当红的艺人。”
我不知道竹子还有这段过往,事实上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吧!关于竹子的身世太隐秘,过去的一切都追求不到。
“是她把我带出来的。她武功很高,却是不谙世事。”竹子说,“她把我从青倌馆抢出来的,那时候我还哭着和他说让他带我回去。”
“她说,她要带我看看这世界,等看完了,我想再回来的时候,她会送我。”竹子声音很空旷的样子,就像经历了好久的时间,“就是因为这么一个人我才知道世界那么美好。可是陪在她身边越久,我越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我喝一杯酒,然后静静等着。
“就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所以一次次的去试探,一次次的去闯祸。”竹子看着我,“最后是我把她害死的,我闯祸闯到了草原。我杀了拓跋氏的一人。是,最初是我勾引了那男人一下。”
竹子双目中红血丝一条条的暴涨着,“我杀了他一个,却来了一批军队。她再强,也只能保住我一人。她重伤死了,我却还活着。”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怎样的情绪,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所以我才起誓,有生之年定要杀元国士兵二十万!因为当初是两千人围攻我们,我要百倍的杀回去!”竹子薄唇轻抿,勾起一侧嘴角,“如今,誓言很快就要实现了!还缺两万人,我就解脱了。”
一夜时间,我只听着竹子断断续续说着以前的事情。
等我困得不行了,朦胧中记得竹子抓着我的手,拍了拍,他告诉我说,要我好好的。
我记得有个人和我说,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什么样的爱情,只要存在,就一定是合理的。
后来竹子出征了,只带了一万人。
后来我心惊胆战,驰马追击,却只见茫茫的原野上尸体遍地。
我以为竹子说的解脱是在那段感情之中挣脱出来,原来是这种解脱。竹子最后一战,用一万人换了元国两万士兵的命。也用二十万元国士兵的命换了自己的解脱。
对他来说,他的她应该是在等他的吧。他那样偏执的性子。
我站在荒野上静静的看着,良久,策马离去。
竹子死了。名义上的唐四皇子死了。唐四和他的菊花隐居山林去了。
燕云乱独挑大梁。实际上唐国的战功已经够了。他们杀了元国半数的士兵,已经足够了。
如今元国因为这个杀人狂魔“唐四”的出现,已经有了变数。
断断续续又征战半年。元国大军还是在二十几万人的数量,而三国联军总数还有五十万。
秋天时候,陈煜还是和燕云乱出征了。最后一战。
我守在后方军营,名曰“稳定军心,以防万一”。
我翘首以盼。整天和草包插科打诨,心里实则惦念着战争尽早结束。
那场战争比我想的时间要长。元国士兵一如既往的刚烈,宁死不降。拓拔野更是引得他们深入草原,要么战,要么死。
等了两个月时间。天又到了冬天,到了第一场雪的时候。
我出了城门,迎接凯旋的队伍。
人群里没有了燕云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