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无论如何,雷神给拉下了马,阿螺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当深知一个人将来会威胁到你的性命,而你又绝对无力招架时,你唯一能就的就是做小伏低,使劲讨好他。以便大难来时,能有值得提起的共处时光,可以和他讲讲私情。只要他的鼓槌歪上半分,到时候雷一跑偏,擦着头皮过去,万事就大吉了。
于是有眼色的阿螺这回算是找到了方向,她开始全方位无死角地向雷神献殷情,鞍前马后效劳,毫无半句怨言。
“上神,您公务太忙,连衣袍破了口子都没人料理,这怎么行呢!小螺给您补一补吧,虽然我针线不好,但缝了总比没缝好……”
“上神您渴吗?生雪吃了闹肚子,小螺给您煮沸了您再喝,对身体比较好。”
“上神您脚冷吗?小螺用我的胸怀温暖您吧!”
如此不遗余力地拍马屁,简直堪称无下限。扣扣来找夷波哭诉:“溟主您要为属下做主,阿螺现在这样,有脚踩两条船的嫌疑。”
夷波自己都是一脑门子官司,哪里来的闲心替他解决问题呢,只有劝慰他,“你应该理解阿螺,她是为了保命,只要雷神网开一面,她就能继续修炼。等到超过千年,再遇上渡劫,她的法力勉强能够抵挡,死亡率会低得多。”
扣扣心有不甘,又不能再纠结,因此时常显得很落寞,独自坐在角落里,形单影只。
现在的关系有点混乱,所有人都是有牵扯的,他们为情哭为情笑,为了一个眼神傻乐半天,在邕崖护法看来全是闲得无聊。只有他一个人是无牵无挂的,虽然想过当溟主的谁谁,但当得知溟主对他没有意思后,立刻化身成了最忠心的下属,决心誓死保护溟主。
一路向西,花了好几天工夫,离飞浮山越来越近了。因为九黎壶的缘故,这里的世界一片祥和,冰雪覆盖下没有丑恶,一草一木都是圣洁的。
到达飞浮山山脚的时候,久违的太阳终于露面了,阳光照在万里雪原上,折射出跳跃的银色光芒。大家站住脚,才发现恼人的风雪过后会有这样壮丽的景象,之前的艰辛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飞浮山九千里,白泽究竟在哪里,不好说。夷波问龙君,“干爹,你知道确切位置吗?”
龙君耸肩摊手,“当初是经过高层会议讨论确定的,他的囚禁地点只有几个人知道。荧惑君参加了,我是从他那里打听来的,但他只说了个大致的范围,具体在什么地方,恐怕他也不知道。”
荧惑君是个大嘴巴,秘密不太守得住,如果他知情,会一点不剩都告诉他的。可既然他没有详说,那就说明确实是机密,也许知道的只有东皇太一一个人也说不定。
夷波放眼远眺,心里十分难过,“小鲛才走了七八天,就觉得难以忍受了,我舅舅囚禁在这里一千年,这一千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可怕的不是缺衣少食,可怕的是孤独,“如果找到舅舅,小鲛能不能把舅舅带走?”
龙君摇头,“不能,没有天界的释放令,擅自离开这里就是越狱,无论去了哪里都会遭到追捕。而且九黎壶没人看管,三界会大乱,这个责任才是最重的。”
“舅舅被囚禁在九黎壶上了吗?像干爹一百年前……”
她没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这里人多,不要随便宣扬好不好!有前科又不光彩,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就行了,答应我。”
她小小的脸被盖在他手掌之下,只露出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听了他的话,点点头,在他即将移开的时候撅起嘴,在他掌心用力亲了一下。
龙君讪讪红了脸,“大庭广众的,不要总想着对本座这样那样。”因为不好意思,忙岔开了话题,“有些人天生有使命感,道德绑架比锁链更管用。天界囚禁白泽,并不需要把他捆绑在九黎壶上,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不会坐看三界混乱。所以即便不禁他的足,没有人看管他,他也绝不会离开半步。”
夷波好像明白了什么,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那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把干爹绑在紫金梁上?难道是因为道德约束对干爹不管用?”
龙君显得有些尴尬,“可能是因为本座道德成谜吧,只要本座不高兴,天塌了都和我不相干。但本座还是个比较有原则的人,确实错都在我,量刑合理的情况下我也不会跑。龙活于世,责任感还是应该保留一点的。”
好,她就喜欢他这样的性格,有担当,但又不滥用同情心。
“可是我不能带走舅舅,那长途跋涉来看他就没有意义了。”
龙君说:“我们可以在飞浮山定居啊,本座都计划好了,建一所房子,离白泽不远。他三餐和我们吃在一起,带不走他,我们就留下陪他,这样不也很好吗。”
夷波没想到他会有这打算,“不回北溟了吗?那溟主谁来当?”
“让长老继续代管啊,过去一千年都是这样,北溟没有溟主,不是照样繁荣昌盛吗。好了,别想太多,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扣扣他们已经开始准备生火做饭了,他决定带她去采松茸,拉着她往林子里去,她脚下蹒跚地跟着,迟疑道:“既然不想回去,就不该把他们带来,出发之前和他们明说就行了……”
“明说了怎么能把你带出北溟?十方长老不哭死才怪!本来觉得有他们跟着很碍事,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坏处。飞浮山上不能动用法力,盖房子需要人手。”
“所以你把雷神都骗来了?干爹真是算无遗策,小鲛对干爹佩服得……”
她没说完,他一个回身,就把她树咚了。
“阿鲛……”他深邃的眼睛紧紧盯住她,“我已经憋了很久了……你和千机,是来真的吗?”
夷波的心头咚咚急跳起来,这个时候她应该怎么应对呢?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这样的场景,但基本她都是攻方。今天角色互换了一下,打她个猝不及防,令她又喜又惊。
不能慌,得定住神,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送上门来的,不能怪她。她闭上了眼睛,“干爹要亲我了吗?来吧,我准备好了。”
好好的说话,干嘛要亲?龙君略一走神,发现她的腿不知什么时候盘上了他的腰,因为姿势过于暧昧,已经不能愉快地交谈了。
他低头看了眼,心猿意马,“你干什么?”
“没什么,小鲛是鲲鹏嘛,化成人只有两条腿支撑着,有时候会不堪重负,这样能减轻点分量,还请干爹谅解。”她无赖地笑了笑,“干爹,小鲛重吗?”
龙君说还好,其实这是种温柔的负担,虽然她确实不轻,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不多不少刚刚好。他酝酿了下,旁敲侧击着:“阿鲛,我看你这两天心情不大好,为什么?”
哪里能好,本来她是准备利用千机长老虐他的,没想到一来二去,自己反而被他虐到了。她不高兴,垂眼嘟囔:“你和那个星星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为什么他夜里要和你睡?他把小鲛的地方占了,叫我怎么办?干爹今夜不要和他在一起,要和小鲛睡。”
龙君的心头扑腾了两下,“我和雷神能有什么?他的性格比较娘罢了。你夜里怕冷吗?怎么不和千机睡?”
当她傻吗?要是能够随便睡,还要成亲干嘛?她把两手搭在他脖子后面,“我觉得干爹的怀抱比他更温暖,干爹亲我的时候,我脐下三寸有火在烧……”
龙君愣了一下,老泪纵横,“啊,我的阿鲛,现在是真正长大了。烧了好啊,烧了我就放心了,总不能一直是我一个人在烧吧……”忽然发现说漏了嘴,吓得噤住了声。
“原来我们一样。”她心花怒放,眨了眨眼道:“小鲛还以为自己有病呢!所以现在可以谈一些细节问题了吗?比如干爹以前对我娘怎么样,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干爹看见她会想扑倒吗?她张嘴说话的时候,您会想亲她吗?”
龙君沉默下来,开始回忆和甘棠相处的点点滴滴,其实他们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在他还是个蛋的时候,甘棠常到山顶采果子,唱着很好听的歌,偶尔会摘一朵花放在他的窝里。龙君从小就是一条很有小资情调的龙,他觉得甘棠和他合拍,审美也差不多,就决定喜欢她了。他破壳后开始修炼,有时一闭关就是上百年,从能够化成人形到甘棠出嫁,前后一共见过十几面。少年时期的爱恋唯美又朦胧,他就是觉得甘棠要离开昆仑了,以后见面机会更少了,使他不得开心颜。至于想扑倒她,想亲她……现在回忆起来,居然连一次都没有。
难道是伪暗恋?爱产生占有,更应该产生欲/望。不知道陆上的人类是怎么样的,作为非人的物种来说,爱情的最高境界就是繁殖。别看他风流倜傥,开窍得却很晚,对于这种情爱的东西,直到那次在井里生根,在春/梦后发芽,他才有了深切的体会。所以对甘棠的感情不是爱吗?不会吧!那为什么每次想到她都伤心欲绝?
他扭捏了下,“我没有试过亲你母亲,我不敢……至于扑倒,我更不敢了。”
夷波有点鄙视他,“什么都不敢,干爹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和我娘描述得不清不楚呢?”
“暗恋不是一个人的事吗?”
无欲无求怎么能算是暗恋!夷波有一百年暗恋经验,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反正她对喜欢的人,一直有很多肖想。“远远看着他,只要他过得好自己就很满足”,根本就是扯淡!她的三观可能有点偏,喜欢就变成自己的,让他只有和她在一起才能过得好,和别人统统不行。龙君看着挺聪明,其实动不动就有两根筋搭牢的问题,如果他想不通,夷波自觉可以开导他,于是试探道:“有时候我们对自己的感情很迟钝,以为自己喜欢一个人,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干爹有没有想过,您可能是不甘于初恋的失败,或者是……恋母情结?”
龙君的身子狠狠一震,站在那里如遭雷击。
夷波发现自己简直有做情感专家的潜质,如果龙君真的是把两者弄混了,那么他们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吗?
她嗷地一嗓子,“干爹,你快想想,小鲛说得对不对。我的灵光一闪,是不是解决了长期以来困扰你的所有问题?”她捧住他的脸,叭地一声亲在他嘴上,“干爹,你认命吧,小鲛不会嫌弃你年老色衰的。只要你答应小鲛,小鲛就跟你在飞浮山定居,这样好不好?”
一男一女,离开人群长期独处,到最后就是这样的宿命。龙君几乎已经放弃挣扎了,正打算说好,看见扣扣和阿螺慌慌张张从远处跑过来。他把夷波放下,心里不由悬起来,似乎是出事了。
果然立刻传来他们声嘶力竭的哭喊:“不好了,护法和长老遇袭……长老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邕崖护法为了保护长老……因公殉职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