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医说的是,是在下狭隘了。”吴向文淡淡的回应道。
秦随风作了一揖,拂袖离去。
望着秦随风单薄笔挺的背影,吴向文的目光莫测了起来,他自然是知道的,这秦随风是她最放心的人,如今她最放心的人,对她所中的毒半点办法都没有,明知,他是唯一可以救她的人,秦随风却还是不肯冒险一试。
秦随风和她的心,一样坚硬无缝啊。
蘅实静静的望着吴向文,声音略疲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八成。”吴向文声音严肃,他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蘅实也不惊喜,只是更为平静的疑问,“无论如何,废皇后皆是因为小女而死,吴公子是真的,半分怨恨都没有吗?”
吴向文苦笑,如果他能恨她,那该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可发生了这么多,他依然恨不起来,依然无可药救的眷恋着,或许,真的像师父说的那样,劫,无解。
“蘅将军,如果能恨,你还能回京吗。”吴向文抛下一句话,淡然离去。
等蘅实回府,蘅夫人紧张的迎上来问道,“如何,汐汐怎么样了?”
摇了摇头,蘅实叹了口气道,“目前情况依旧不好,但不要急,万事需要慢慢商讨才行。”
蘅夫人一听,不依了,“可是汐汐的病如何经得起慢慢两个字啊!老爷!”
蘅实迈出的脚步一顿,沉默的看着妻子哭红的眼睛,生生的停了下来,“我,又如何不知呢。”
蘅夫人一愣,心疼的抱住蘅实的腰身,难过的抽噎,“对不起。”
蘅实的心酸了起来,作为男人,他的情感是沉默而安静的,汐汐是自己的骨血,他如何不着急不伤心,可男人,是不轻易把情绪留在面上的。
“是我没能保护好女儿,如果当初谨慎些,便不会发生这么多,你也不用跟着我流放吃苦多年,女儿更不会孤立无援受尽委屈。”蘅实闭上眼,忍着眼里的湿润。
正当两夫妻感伤缅怀间,管家匆忙汇报道,“老爷,岳少保,渝尚书,邵尚书来做客了。”
两人一怔,随即整理了仪容,去了正厅。
茶香袅袅,经久不散。
岳朗放下茶杯,温和道,“蘅将军,好久不见,这些年真是辛苦了。”
蘅实淡淡的打量着岳朗,想不到当初的大学士,如今已经贵为少保了,真是惊人啊,这些年发生的事儿可真是多,看来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呢。
“多谢少保关心,大丈夫顶天立地,无所谓苦不苦。”不咸不淡,不远不近的语气,让岳朗有些意外,说起来,当初蘅实没有离京时,两人也只是打个照面,交流的确是没有的,但蘅实不应该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是淑皇贵妃的心腹才是。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蘅实此人,倒从不是个关心时局的,做事仅凭对错,所以,他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这么多年流放,没有眼线,没有探子,他如何知道,这些年,京城的风起云涌,变化无常。
“其实,今日我等三人前来,一是恭喜蘅将军洗脱冤屈,重返京城,二是告知蘅将军,如今的京城局势和各方的势力态度,三,则是劝慰蘅将军放下心,莫要担忧娘娘。”邵丰林望着蘅实,沉稳道。
蘅实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随即目光带了几分警惕的审视着邵丰林,“说起来,邵尚书的晋升可真是令人吃惊,当然,还有渝尚书,只是,二位如今手里握着众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有时候,再好的利器那也是容易反噬的。”
渝明见蘅实似是误会了,以为他们是来嘲讽他的,连忙解释道,“蘅将军莫要误会了去,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很难和将军说明白,我等三人来是真心实意拜访将军的,绝无讥讽之意,只是将军流放多年,这般突然的回来,定会引起多方的猜测和攻击,所以,我等才贸然拜访,与将军说明一二。”
蘅实挑眉,放下茶杯,严肃道,“三位不必多说,蘅某虽是武将,但也知道,这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三位来与蘅某说这么多,定是有所求,蘅某如今已不想卷进党派是非,还望三位多多体谅。”
岳朗见蘅实越来越误解了,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安抚道,“蘅将军,莫急,你且听我说清,我等三人,其实,都是淑皇贵妃娘娘的人。”
蘅实身体一震,惊疑不定的看着三人,可三人的神情却不似作假,这让他开始相信了三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蘅实心下敲定,面上却不显,“当真?不知三位有何证物?”
渝明最是急躁性子,二话不说,便起身抱拳道,“蘅将军,你我皆是武官,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三人的确就是淑皇贵妃娘娘的朝堂心腹,而我们三人的女儿,岳惠妃,邵淑妃,纯嘉皇贵妃,都和淑皇贵妃娘娘交好,不瞒将军,我们三人之所以有今日的官职,女儿之所以能坐上高位,都离不开淑皇贵妃娘娘的提携与帮助,我等三人对淑皇贵妃娘娘甚是感激,加之淑皇贵妃娘娘曾救过我等三人女儿的性命,我等是心甘情愿成为淑皇贵妃娘娘的心腹的。”
若是从前的蘅实,被渝明这般的情深意切,定会感动相信了去,可自从多年前被信任之人算计,害的流放多年后,蘅实便再也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了,只是渝明看起来不像说谎,心下便也放松了些,“既是如此,便是蘅某误会了,还望三位大人莫怪。”
邵丰林连忙解围打哈哈道,“无妨,蘅将军不必挂怀,如今朝堂依旧是敏感动荡之期,皇权集中,但最重要的还是孙家以及一些中立党派模糊不清的态度,虽众所皆知,若不是孙太后,娘娘早就登了那后位,但实际上,就算没有孙太后,娘娘要登上后位,也是必须要有稳定的支持与后盾才行,否则,如何让朝臣信服,如果树威后宫。”
岳朗见蘅实态度里少了先前的紧张和戒备,心口松了松,接话道,“没错,所以蘅将军此番突然被昭回京,定会引起各方注意,虽说我们都知道,这般的回来定是皇上重新重用将军,但最终的目的还是让娘娘顺利登上后位,所以,定会有小人,从中作梗,借机起事,兴风作浪一番,将军应当小心才是。”
蘅实思索片刻,点头道,“此言甚是,可娘娘如今的情况,怕是不妙。”
渝明闻言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我等三人来拜访,最关键的一件事。虽然众所皆知是孙太后下的毒,但皇上只是软禁了孙太后,证明其中的玄机也是让人惊疑的,将军不妨仔细想想,以娘娘这般聪慧的心思,如何察觉不到孙太后的手段,中毒事件这般长,娘娘本就是个戒备心极重的人,如何会放任自己继续加深毒性?所以,这定是娘娘将计就计,只是皇上也不是傻得,这么多的巧合,总不可能察觉不到,所以才会只是软禁了太后。”
“汐汐糊涂了,虽然后招是苦肉计,但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实在是太凶险了。”蘅实担忧的连连叹气。
岳朗摇了摇头苦笑道,“蘅将军有所不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孙太后在如何,那也是皇上的母亲,只要威胁不到皇上的江山,孙太后都不会如何,娘娘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不得不将计就计,当然这其中也有其他的原因,毕竟,这是唐门的毒,秦太医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的。”
“原来如此。”蘅实恍然大悟,所以女儿才会用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办法,实际上是绝处逢生。
蘅实再一次感慨起来,女儿若是男子,蘅家他也不用愁了啊。
邵丰林看了看天色,见今日来意已经说明,也不方便呆太久,以免被有心人提前察觉到什么,“天色不早了,蘅将军,我等三人先行告退了,以免被人嚼舌了去。”
蘅实点点头,起身相送道,“辛苦三位大人。”
三人作了一揖,“无妨,将军留步。”款款离开。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真适合做点什么。
吴向文戴上面具,如风一般,来去无痕,推开窗户,翩然落在蘅碧汐的寝殿。
小桂子和“春兰”都不会武功,守在外边,自然也就察觉不到动静。
望着床上昏迷而脆弱的人儿,吴向文贪恋而痴迷的望着,今夜凤擎轩没那么早过来,因为蘅实的归来,不少官员跪在御书房门外,求见他。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能这么顺利的溜进来。
轻轻地蹲下,吴向文搭上了蘅碧汐的脉。
不一会儿,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十颗红丸,塞入蘅碧汐嘴里,轻轻一抬脖子,红丸便吞了下去,随即运功,让红丸飞快的在蘅碧汐的体内融化吸收,随即,收回手掌,不舍的看了几眼蘅碧汐,才怅然离去。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雪,吴向文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去了御书房。
灯光依然彻亮,虽天寒地冻,可御书房门外,依然跪了一地的朝臣。
粗略看看,大部分都是太后党派的,少部分中立党。
吴向文讥讽的越过众人,走了进去。
凤擎轩静静的站在窗口,负手而立,面色在阴暗处,看不清。
张敏见吴向文进来了,便悄然退了下去。
“他们跪了多久了?”吴向文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淡淡问道。
凤擎轩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却比外边的天气更要寒冷几分,“一群废物,整日不好好给朕治国,一天到晚的管着朕的家务事!”
吴向文忍不住嗤笑出声,“别这么说,他们可都是开国三朝的老臣子了,这般跪着,怕是老骨头受不了。”
“朕可没让他们跪,他们自己爱跪,怨不得朕。说起来,这大楚王朝,当真是要换一批新鲜血液进来才行了,这些老匹夫,整日就知道捉朕的小辫子。”凤擎轩转过身,面色不渝。
吴向文一把抢过凤擎轩打算端起来喝的热参汤,美滋滋的一口气喝个精光,满足的眯起眼,慢吞吞的斜睨了凤擎轩一眼,“有些事,你操之过急了,立后虽然重要,但不应该这么着急,这些老骨头总是需要时间缓冲的,你这般急躁,只会让他们更加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