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带着公孙宇从京城郊区离开,墨葶的心一直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明明是在逃难,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是因为彼此弄明白了彼此的爱,还是因为从来没有如此光明正大的依恋在一起?
墨葶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可后来还是没能想明白。
其实,即使不去想,也并没有太大的不妥。
通往玉国的路,不长不短,本来,以墨葶的功力,三日便可以抵达了。
只是,为了能和公孙宇呆久一点,她舍近取远,故意绕去了丘陵。
公孙宇并没有发现墨葶的小心思,毕竟,他是假的。
第一夜他们宿在柯城最大的酒楼里,一开始公孙宇还惴惴不安,后来墨葶笑的风清月朗的告诉他,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时,公孙宇便笑眯了眼。
柯城向来是以安逸出了名的,这里的百姓每日朝起劳作,日落后,便各自去享乐。
所以柯城的酒楼青楼等玩乐之地,总是热闹繁华非常。
公孙宇一直都被困在孙府,自然没见过外边的世界,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墨葶纵容的带着公孙宇去逛所有他感兴趣的地方。
两人俨然如柯城一个平凡的夫妇一般,亲密,爱恋。
然而,或许是实在是太招眼了,玩闹后,回到酒楼里才休息不到一会儿,便遇上了大批的刺客。
公孙宇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着墨葶的手不放。
场面一片混乱,墨葶被公孙宇抓的动弹不得,只能用另一只手去对付源源不断的刺客。
眼看着就要突出包围时,公孙宇竟然吓晕了。
墨葶一慌,手臂上便挨了一剑,吃痛的抱起晕倒的公孙宇,墨葶震怒的大吼一声,气功爆发,逼退了攻上前来的刺客,从窗户逃走。
不记得飞了多久,也不记得流了多少的血,更不记得双臂如何的疼,在抵达光城的分舵后,墨葶终于疲惫的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当时吓得分舵里的女杀手们一片惊惶。
武功仅次于红堂主的墨堂主,竟然受伤了,还带着一个人回来。
医女诊脉,治疗,包扎,开药。
过程一气呵成,围观的女杀手们个个面色变幻。
公孙宇没事,只是被吓晕了,休息休息就好。
墨葶的左手臂上的剑伤,有毒,加上一路风驰电掣的赶,没有包扎,没有吃下解毒丸,导致毒蔓延到了体内,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女杀手们怒了。
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大胆的伤了墨堂主?
还如此卑鄙的在剑上下毒,一路追赶,导致墨堂主没有时间包扎解毒。
公孙宇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在哪里,第二件事是问自己还有没有活着,第三件事才问墨葶。
女杀手们敢怒不敢言,能让墨堂主如此在意的男子,定不简单。
所以,公孙宇醒来后问的问题,女杀手们没有告诉墨葶。
也正是因为没有说,才导致墨葶失去发现真相的机会。
真正的公孙宇,如果遇到这种事情,定会宁可死也不会连累墨葶,所以怎么会故意抓着墨葶的右手不放?
又怎么会故意在眼看着就要突出重围的时候晕倒,让墨葶在慌乱之下受伤?
当时的情况,若不是墨葶武功高强,恐怕就会死在乱剑之下。
如此歹毒的心思,怎会是那个心肠柔软,爱墨葶的公孙宇呢?
真正的公孙宇,更不会在醒来之后,第一件事问在哪里,而是会问,墨葶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有许多的细节,可以暴露全部。
只是可惜,命运总是如此喜欢和你玩游戏,让你总是在不经意间,陷入泥潭。
光城之所以成为光城,是因为这里,无论春夏秋冬,都是温暖如春,月亮从来都不会消失。
一到夜幕降临,便会看到这世间最美的月亮,最皎洁的月光。
作为墨葶管理的分舵,这里的女杀手们自然个个都是身穿黑衣,做事风格干脆利落。
只是,多少也有受光城的影响,光城分舵的女杀手们,比起其他分舵的女杀手们,要来的心肠柔润一些。
墨葶很少会来光城,她作为美人盟出入江湖露面的象征,根本没有时间去自己管理的分舵一一去看。
好在美人盟的医女们都不是吃素的,折腾了一日后,墨葶醒了。
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他还好吗?”
正巧,公孙宇从墨葶的房间窗户下经过,听到了。
那一刻,脚步终于生生的停了下来。
医女们见墨葶醒来,个个悲喜交加,直喊上苍保佑。
“那位公子没事,堂主不必担忧。”
听到这句话的墨葶,松了口气,“太好了。”
窗户下的公孙宇,目光复杂,咬着下唇离开。
原来,在这一刻,他的心竟然也会觉得羞愧。
羞愧的不得不马上逃开。
作为一个冒牌货,他顶着真正的公孙宇的身份,去被保护,去被爱。
这种感觉一开始并没有太多感觉,对于他而言,完成任务才是他的使命。
一开始,墨葶没有按照去玉国的路线,他还以为是暴露了什么。
后来看到墨葶脸上藏都藏不住的欢喜时,他便明白了。
所以到了柯城后,他才故意四处好奇的游玩,留下痕迹,通知刺客。
如今,她醒了,问的却是他,怎么样了。
从来都不知道,被人放在心尖上,竟然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他。
公孙宇回到自己的房间,问丫鬟要了个木梯子,爬上了屋檐。
月亮安静的挂在夜空上,周围没有星星。
皎洁而柔润的月光,包裹着这座城。
呆呆的望着月亮,公孙宇的心,不知不觉得软了下来。
似乎,还能感觉得到那温润的触觉一般。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十七年前,玉国公孙世家,嫡系长房嫡妻生下一对双胞胎。
但在玉国,双胞胎是不吉利的象征,会给家族带来毁灭。
于是,第一个生下来的被留了下来,第二个生下来的被放在摇篮里,丢入护城河。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被留下来的孩子,单名一个宇字。
被抛弃的孩子,没有,名字。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许是被抛弃的孩子太过凄厉,虽然被丢入护城河,却一路顺流而下,被当时来玉国游玩的孙家当家人的嫡妻捡了回去。
后来,游玩结束,孙家夫妻便把这个孩子带回了大楚。
取名为,月。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觉得孤单,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补偿?”
渐渐地,月的脸张开来,和玉国的公孙世家的嫡长子公孙宇竟然一模一样,得知的只有孙家的夫妇和她们剩下的孩子们。
这个秘密,一开始,月是不知道的,后来,却还是知道了。
因为,孙家夫妇突然要他易容,不让他露出真容。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仇恨,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力量。
原本的月,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孙家夫妇亲生,但一直抱着感恩的心。
后来知道真相的月,为了仇恨而活,隐藏十七年,只为这一刻。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在生长。”
如今,他面对着公孙宇喜欢的女子,他竟然也产生了不知名的情愫。
那个一出生,只不过比他快出娘胎的公孙宇,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显赫的家世,名望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良好的成长环境。
他拥有着一切,可他,一出生,就被抛弃,背着不幸的诅咒,一路悲呛。
他如何不恨!
他为什么不能恨!
公孙月闭上了眼睛。
公孙宇就像白昼的太阳,光芒万丈,光明正大。
而他,就像夜里的月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冷里,挣扎存活,不见天日。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他比公孙宇慢一步出娘胎。
何其讥讽,何其可笑?
公孙月摸上自己的脸,这张脸,根本就不是易容的,他本身和公孙宇,就长得一模一样。
不然,以墨葶的修为,早就看出倪端。
呵。
武功高强,清艳美好的墨葶,喜欢的也是他。
而自己,终归还是顶着他的名义,苟活,伪装。
人与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区别。
公孙月扬起一抹苍白的笑,对墨葶而言,是不公平的,可他,为了报仇,其他人公不公平,与他何干?
要怪,就怪公孙宇罢。
公孙月顺着木梯子爬了下去,回了房间。
若不是因为医女们再三拦着墨葶,要暂时不能动作,墨葶早就在醒来那一刻,去找公孙宇了。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下床榻,墨葶便急冲冲的去了公孙宇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