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霜降。
在大楚还不觉得秋季的冷意,出发一路往灵溪,才知晓,原来,大楚以外的秋季,竟是如此浓墨重彩。
大片大片的金黄色,融合着大片大片的橘色与红色,层次重叠,美得壮丽。
路过无数的村庄农田,看着成熟的麦子和稻谷,在农民的辛勤切割下,随风摇摆,如海浪一般,连心,都能因此开阔不少。
远近不等的烟囱里,袅袅的升起柴火燃烧的温暖气息,透着淳朴的乡情,直抵心肺,悠长不散。
橙喜和假席遇两人,站在狭窄细长的泥路上,望着山下一片丰收的暖色,神情动容。
今早,她们终于离开了大楚,这山水相环的乡村,却是唤醒了她们心底的思乡。
“人,若能一生,男耕女织,和乐度日,已是莫大的幸福。”
假席遇心里一动,抬起头望着橙喜温柔的侧脸,目光微亮。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橙喜点头,目光里满是向往,“这是自然,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希望整日打打杀杀,没完没了。”
假席遇移开眼睛,望着山下忙碌的农民们,若有所思。
“灵溪和这里不一样,灵溪随处可见的都是女子,男子基本都在家里。”
橙喜嫣然一笑,了然,“这个我知道,你曾说过。”
假席遇背后一僵,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差点就露馅了,好在橙喜没有察觉到,看来自己说话还是要小心为妙。
“看着这颜色,倒是想起了桂花酒酿圆子,那香香甜甜,软软糯糯的口感,实在是馋了。”
橙喜咽了口口水,笑眯眯的宛若一只馋猫。
假席遇心底一软,提议道,“那我们下山,问问农民们,可否让我们借宿一夜,吃碗桂花酒酿圆子?”
橙喜眼睛一亮,出发已有三日,风平浪静的,可见刺客们追不上她们的速度,这几日也累了,倒是可以歇一歇。
“你这想法好极,天色不早,已快要黄昏,我们快快下山罢?”
假席遇点头,牵着橙喜,快步下山。
橙喜幸福的跟着假席遇的脚步,心中欢喜的如天边那热烈的晚霞。
红紫相接,橘黄相融,在夕阳下,美得让人心生澎湃。
只是,橙喜却不知,有时候,越是幸福,距离结束,就越是接近。
无论是假象还是真相,都让她感到痛心疾首,恨不能自尽。
等两人下山后,天色已是夜幕,农民们结束一日的劳作,推着装满麦子和稻谷的三轮车子,缓缓往家中而去。
虽然只是木屋草房,但大大小小连接在一起,却有了小村庄的雏形,在岁月的沉淀下,在重峦叠嶂的山峰环绕下,过着自己自满的日子,没有战争,倒也幸福。
“这位大伯,叨扰一下,我与我的娘子出来游玩,不慎迷了路,不知可否借宿一夜?”
假席遇风度翩翩,举止儒雅,端的是君子朗朗。
乡下的农民们本就淳朴善良,这般一听,当下便热情的带着两人回了自家屋子,招待了起来。
“来来来,快请坐,哎呀,乡下也没什么好茶,这是我自己炒的茶叶,官人且尝尝可还顺口。”
假席遇翩翩一笑,感激道,“大伯能收留我们一夜,已是极大的恩惠,这茶叶香醇袅袅,极好。”
农民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官人真是夸赞了,我娘子在厨房做饭了,不知可有特别想吃的?我让我娘子去做。”
橙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知可有桂花酒酿圆子?”
“有有有!想不到这位夫人竟然也喜欢吃这个,我家娘子和孩子们都十分喜欢呢!家里有许多晒好存放的桂花,这一到秋冬啊,就经常做来吃。”农民提及妻儿,神色温柔,语气里满是柔软。
橙喜这才看了看周围,好奇道,“不知大伯有几个孩子?”
“这个...呵呵,有点多,足足八个呢,我们乡下人每一家每一户,孩子都是成群结队的,所以也不怕夫人笑话。”农民摸了摸头,有些腼腆。
橙喜心中虽然诧异,但实际上却是十分羡慕,“这样倒是热闹温馨,若是有机会,我也是希望可以多生几个。”
一旁沉默许久的假席遇一听,不知为何,总觉得脸颊有点发烫。
农民自己就是男子,一看假席遇的反应,便心中了然,“夫人此言差矣,你相公便在这里,等游玩结束,回到家里,想生几个生几个。”
“......”橙喜顿时无言以对,只觉得脖子以上全都涨红了,农民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只是这种事,实在有点羞涩。
假席遇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道,“那,不知孩子们都去哪儿了?”
农民摆摆手,笑道,“小子们大约是去山上疯玩去了,现在大概也下山了,至于女儿们,估计是去其他农户家里,和其他女儿们作伴去了。”
橙喜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虽然简陋质朴,却满满的都是家的味道。
不知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呢,一时间,橙喜看出了神。
说曹操,曹操到。
孩童的清脆声由远而近,橙喜回过了神,只见五个小男孩跑了进来,个个晒得面色黝黑,那明亮的双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顿时,橙喜的心里就燃起了母爱。
小男孩子们冲进来才发现有客人,一个清俊如玉的大公子,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姐姐。
顿时不好意思的收起了声音,有些局促的把玩的脏兮兮的小手放在身后。
农民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绍道,“这最高的是我的大儿子,最矮的是小儿子,其他的分别是三儿子,五儿子和六儿子,一般我都叫大蛋子,三蛋子,五蛋子,六蛋子和小蛋子。”
假席遇差点就笑出声音来了,这名字取得也真是醉了。
橙喜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亲切的蹲了下来,温柔的笑道,“我叫橙喜姐姐,你们今天去哪里玩了?可以和姐姐分享吗?”
小男孩子们扭捏了半日,见橙喜的确十分好亲近,顿时一下子就都围着橙喜叽叽喳喳开来了,大蛋子早熟,一溜烟跑进厨房里,把脏兮兮的小手洗的干干净净,这才出来和橙喜说话。
于是,假席遇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
看着橙喜和孩子们玩在了一起,假席遇的心,莫名其妙的漏跳了几拍,摇了摇头,甩开心中的异样,却看到了几个小女孩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红扑扑的小脸,像极了那一个个可爱的小苹果,让人心生喜爱。
不用猜,都知道,这三个,定是农民的女儿了,只是,不知道名字是如何取的,“小妹妹们,可要自我介绍一下?”
三个小女孩一听,顿时不好意思道,“这位,这位大哥哥为什么不先自我介绍?”
假席遇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没错,是我疏忽了,我应当先自我介绍,我叫席遇,席子的席,遇见的遇。”
年纪稍大的小女孩反复念了几遍后,高兴道,“席遇哥哥,你的名字真好听。”
假席遇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尴尬道,“额,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女孩笑嘻嘻的弯了眉眼道,“我叫二丫,这是我妹妹四丫和七丫。”
“......”假席遇默默地扶着挂满黑线的额头,再一次感慨,爹娘取名字的重要性。
这是相伴一生的称呼,岂能如此简单...鄙陋?
“初次见面,也没有什么礼物,我这里有几颗珠子,送给你们可好?”假席遇从怀里拿出三颗鸽子蛋大的珍珠,给三个小女孩各一颗。
小女孩子们哪里见过珍珠这般稀罕的东西,何况还是鸽子蛋大小的。
顿时个个喜上眉梢,道谢后跑到厨房后面去找娘亲说去了。
小男孩子们见小女孩子们都有礼物,顿时羡慕不已,眼巴巴的看着橙喜。
橙喜无奈的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一个孩子一个,“姐姐出门着急,没带礼物,这变当做是你们的压岁钱罢。”
小男孩子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钱,顿时就犹豫不敢收。
农民瞧见,顿时拒绝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这般大的银子,好几锭,无功不受禄,不能收。”
孩子们一听,顿时都还给了橙喜。
橙喜把银子又塞回给孩子们,温柔道,“这就是姐姐送给你们的压岁钱,你们要好好留着,关键情急的时候才能用,明白吗?”
小男孩子们似懂非懂的收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己的爹爹,不敢抬头。
橙喜瞧见,明白是孩子们惧怕父亲职责,便对农民解释道,“大伯莫要生气,这是我送给孩子们的礼物,毕竟,孩子们有朝一日总要长大,银子总是用得上的,我这次迷路前来,也算是缘分,还望大伯莫要拒绝。”
农民这才松开眉头,叹了口气道,“夫人莫要这般说,只是我们乡下人,淳朴惯了。”
小男孩子们见父亲松开了眉头,明白父亲这是同意了,当下欢呼的跑回了自己房间,欢天喜地。
橙喜望着孩子们的背影,神色温婉,如一个真正的母亲一般。
以后,她一定也要,生许多孩子。
假席遇看着橙喜的表情,心里却是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