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仿佛有一面冰冷的墙,她无法后退只能前进。这是在镜中,她意识到,越向里走,黑色就越淡了些,但仍旧是黑的,如此层次分明的黑她第一次看到。在那抹黑色里,依稀走来一个女子,身着白色羽衣,和她有着一样的面孔。
“你是温良吗?”苏桐开口道。
那女子只是向她走来,并不说话。
“你是温良的魂魄对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说话啊,我可以把身体还给你,外面有很多人在等你,你不能缩在这里啊,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她在苏桐面前走过,一步一步走向没有光的所在。眼前的黑暗渐渐消失,她又看到了熟悉的景象,石阶,灯火,玉雕……还有那面镜子。
在镜中的光景似乎只是一瞬,然而就是那一瞬她看到了真的温良。她的魂魄被封印到了镜子中,苏桐心想,难道这个镜子会吃人么?
她低头看了看沾满鲜血的镜面,寒意浸透了她的五脏六腹。祭祀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她却停了下来。
雪花从天空洋洋洒洒的落下,掩盖了沁水山庄的每一寸土地。她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落雪的天气,身边没有一个人,孤零零的。
对于某些人来说,雪下大越大越好,素白色可以掩盖掉一切。可她并不希望做这个掩盖掉一切的雪,她觉得如果这样做了,苏桐的身体一定不会原谅苏桐的灵魂。
石台下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就连怀玉也是一副看不懂的样子。
她把原本对着自己的那面转过去对着众人,把阳面对着自己。镜面上的血冰形成一层红色的透明薄膜,膜内还是普通的橙黄色。
温良,葬器也,其镜阴阳双面,活人窥阳面,死人窥阴面。现在,台上台下都是活人。
她早就知道这是一场安抚人心的骗局了。
“陛下要我们看的,就是这镜面上的红色。我们不应该忘记那些流过血的人。他们不是像我们想的那样,安然地死在战场上,他们当初是想活着回来的。”
她一边心安理得地说着谎话,一边庆幸自己不是穿到了清朝。那个昌黎王若是想要弄死她,大概会给她个痛快吧。毕竟她说的这么信誓旦旦,毕竟她没有毁掉整个国祭……
祭坛下传来一阵细微的抽泣声,她不知道哭得是人还是鬼。
怀玉看着祭坛上白衣素裹的女子,眼神逐渐迷离起来。他记得她第一次为人窥镜,也是这般模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后被温家姑母狠狠教训了一番,关黑屋子还不让吃饭。只是到了后来,她也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再想以往那样眼神清亮地叫她怀玉哥哥。
“这丫头倒是个美人,难怪你这样下不去手。”慕容斐又凑到怀玉身边,拿着那个描金本子一边絮叨一边写着什么东西。
怀玉瞥了一眼慕容斐手中的本子,“《冬临城志》?你师父不怕你篡改历史吗?”
“还不都是为了那个丫头,我师父说他有事不便前来,所以让我把那丫头的一言一行都记下来。喏,你看,她要专门写在这个地方。”慕容斐指着本子的后面几页说道。怀玉注意到在这一页之前似乎有一张被撕掉了。
“那丫头干的,还推了我一把。”
“这还真像是她的风格。”
慕容斐正写着什么,下意识问道。“谁?”
“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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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祭完成后,苏桐险些晕了过去。她对外宣称精神消耗过大,不宜见客,实则是流多了血,正在恶补。
白夜睎跟着她来到了沁水山庄,整日无比开心地胡吃海喝,在这里他发现了比白糖更好吃的糖。
“桐桐啊,你说我以后就跟着你好不好,不回去了。”自从和苏桐回来后,白夜睎想了许多昵称,苏苏太女孩了,阿桐又过于湾湾腔……最后就桐桐了。
苏桐瞥了一眼白夜睎圆鼓鼓的肚皮,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点心盒子,委屈道,“吃完了?你都吃完了?我还没来得及补血呢。嘤嘤嘤,你个混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啊。”
白夜睎拿起温良镜子十分臭美照来照去,末了扭头冲苏桐抛了个媚眼儿,“桐桐啊,你说是我美还是你相好美?”
苏桐懒得搭理他,这臭狐狸一旦吃饱了就满嘴跑火车,还是他饿着的时候说话中听。
他那句,温家人最早是在战场上搬尸体的人,让苏桐好几个晚上都没合眼。
这话一点不错,因为就连现在她也是个战争过后负责清理的人。这样是没有意义的,人死了之后的安抚对死者是最没有意义的。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像沁水死了,即使那个故事的碎片拼的再完整,即使她把因果看得再清楚,也还是不能改变。
铜镜里的温良,如果你能明白我心中所想希望你吱一声,我们好想办法回到各自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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