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扬跟在一路默默无言的沈灯身后,然后又跟着他上了车,沈灯沉默寡言,直到两个人都回到了沈灯工作的城市。
沈灯把路虎车停在楼下的停车位,按了上楼的电梯。
梁兴扬抬起头,看着沈灯,他张张嘴,似乎是想问什么,但是忍住了。
他想问的是,这里应该是小九以前的居住的地方吧?
沈灯用钥匙开了门,习惯性的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然后顺手打开了灯。
他刚脱下鞋子要换拖鞋,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
蹑手蹑脚的,走到发出声音的卧室。
在模糊的光线中,沈灯看到一个女孩子的背影,正在衣柜前面翻找着什么。
她有一头靓丽的黑色披肩长发。
“小九?”沈灯喃喃自语。
女孩子似乎发觉了背后有人,猛地转过身来,紧张的抓住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同时,沈灯开了卧室的灯。
沈灯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女孩子,是他许久未见的何弃疗的妹妹何嘉莉。
“沈灯,是你啊。吓了我一跳。”
何嘉莉也被沈灯吓到了。
“回答我,你怎么在这里?”沈灯抬高了声音,他注视着何嘉莉身上披着的黑色外套,道:“你为什么要穿小九的衣服?”
沈灯很明显是因为何嘉莉穿着小九的外套,而让他误把何嘉莉认成是小九而生气了。
“我……我刚回来,然后我就想回来看看,我哥哥给我的钥匙,我觉得有点冷就穿了小九姐的衣服,沈灯我……”
何嘉莉有点手足无措的解释,经过三年的时间,她一改当初的朋克太妹风格,变得文静起来,褪去了青涩,一张鹅蛋脸上有了淡淡的红晕。
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沈灯。
沈灯叹口气,道:“我回来了,何小姐,你可以走了。”
“那个,沈灯,我做了夜宵,要一起吃吗?”
何嘉莉怯生生的问。
她听自己的哥哥说,沈灯是住在这里的,她实在是想念沈灯,所以才回来看看,本来她听说沈灯出去旅游去了,应该也不会回家,在他躺过的**上睡一晚上也是好的,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在此时回来了。
“不用了。”沈灯拒绝。
梁兴扬探出头道:“宵夜?你做了什么啊,我饿了!”
“我马上去端,是抄手。在锅里热着呢。”何嘉莉不敢看沈灯的眼神,忙低头走向厨房。
“抄手是好东西啊,我跟你说,抄手可好吃了,特别是老麻抄手,那个香!”梁兴扬一听有吃的很兴奋,沈灯沉吟半晌,道:“你吃吧,我先去睡了。”
“哎?”梁兴扬见沈灯兴趣缺缺,只得自己坐在餐桌旁,等着抄手出锅。
抄手出锅,然后淋上了一层红油,发出诱人的香味。
何嘉莉把三碗抄手端上桌,没有看到沈灯的人影,道:“梁大师,沈大哥呢?”
“他说他累了,先去睡了。”
梁兴扬忍不住食指大动,用筷子不客气的开动起来。
何嘉莉叹口气,她把自己耳朵边的长发拢到脑后:都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足可以改变一个人,改变一段感情,三年的时间,都可以让一个孩子生出来了,沈灯,还是放不下吗?
她轻轻的,小心的走进卧室。
这是一间小公寓,只有一室一厅,沈灯在卧室的**上半躺着,背后用一个枕头当靠背,他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借着**头灯昏黄的灯光专注的凝视着。
何嘉莉扶着门框,幽幽的叹气。
沈灯拿着的,是一张相框,用脚指头想想,也是小九的照片。
还是没有办法忘记吗?
何嘉莉背过身,无力的靠在了墙壁上。
梁兴扬见两个人都迟迟不来,一个人把三碗抄手都消灭掉了。
他把碗都刷好了都不见人出来,实在忍不住了,走到卧室这边来,见一个人坐在**上发呆,另一个背靠外面的墙壁发呆,他一下子就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把头向卧室门口一探,道:“沈灯,我先走了啊。”
“我送你。”沈灯把手中的相框放在**头柜上,然后下**。
“你不是很累,要休息吗?”梁兴扬不解。
“你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就送送你吧。”沈灯看了看手表,是晚上9点半钟。
梁兴扬看了一眼何嘉莉,然后对着沈灯使眼色,但是沈灯根本就不为所动。
他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对梁兴扬道:“走吧。”
“沈灯!”何嘉莉见他出门,忙追上来。
沈灯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道:“我今晚可能和梁兴扬大师去喝酒不回来了,你记得锁门,注意安全。”
他像一个大哥哥一样,轻柔的交代注意事项,然后头也不回的和梁兴扬勾肩搭背的出门了。
随着门的关上,何嘉莉一下子蹲在了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是在躲着她,谁看不出来啊!
梁兴扬一身道袍,在美食街上,回头率很高。
梁兴扬看着一旁的酒吧,道:“沈灯,要不要进去喝两个?”
沈灯笑了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胸脯,道:“你可是个道士!”
“我是道士怎么了,你还是僵尸呢!走!”
他拉着沈灯往酒吧里走。
迎面一个穿着火辣性感,烫着头发的妩媚女子走了过来,无意间正和拉着沈灯走的梁兴扬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梁兴扬忙不迭的道歉。
女子没有说什么,扫了他们两个一眼,就跟路人一般淡漠的继续往前走了,高跟鞋在路上发出各达各达的声响。
沈灯站住了,对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了,沈灯?”梁兴扬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看上人家美女了?”
“不是。”沈灯摇摇头,又看了一眼那女人远去的方向,跟着梁兴扬走进了酒吧。
女子穿着橘红色的裹身裙,唇膏也是橘红色,眼线化得很浓,还用了美瞳,她妖娆的身姿穿街过巷,走到了一个居民小区里,按上了上楼的电梯。
这居民区里是小高层。
她到了11楼,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一个扎着马尾,样子清纯的大概二十多岁的女性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我给你煮了一碗面。趁热吃吧。”
“嗯。”女子点点头,把自己的手袋放到一边,然后把自己的头发拢拢,道:“刚才我看到了两个人。”
“哦?是什么人?”
“是旧相识,估计你也认识。”
“谁啊?”正摘围裙的女子笑吟吟的说。
“沈灯和梁兴扬。”
“沈灯?”女子摘围裙的手,僵了一下,道:“你没有让他认出来吧?”
“当然没有。我这副样子,估计谁都不会认出我来吧。”女子笑了,看了看自己刚做的水钻指甲,得意的道:“谁又能知道,我就是玄灵老母呢?”
“话虽如此,可得小心。”女子把围裙放到储物架上。
“他们更不会认识你了,我找来的这具身体,谁又能认出在身体里,住着的其实是唐婆子的灵魂?”
玄灵老母冲眼前的女子眨眨眼。
梁兴扬刚刚拉开吧台前面的凳子,沈灯就开口了:“刚才那个女人是玄灵老母。”
“啊!”梁兴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睁大眼睛。
刚才那个像是风月场上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玄灵老母啊!
沈灯接过了侍应生递过来的两大杯薄荷味的啤酒,道:“暂且别管她了,来干杯!”
“干杯!”一口啤酒下肚,梁兴扬道:“爽!”
“哎,沈灯,我听说唐教授怀孕了?”梁兴扬跟菜市场大妈一般八卦起来。
“嗯。”沈灯嗯了一声。
“好像是说唐教授不打算要孩子?我听说他们现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呢!”
“嗯。”沈灯淡淡的应了一声。
“沈灯啊,我说,小九,怕是回不来了吧。那么,就算你找了别人,也不算是背叛她,对吧?你如果就跟我们一样,活个七八十年,也就算了,你那可是一活几百年下去了,你就打算单身一个人跨世纪?”
沈灯终于笑了,旋转着自己手中的啤酒杯,强调道:“梁兴扬,你是道士,不是居委会大妈。小九我带去了西灵山,让他们治疗她,她会回来的,说不定今天,明天或者是哪一天就会回来了呢?”
梁兴扬不以为然,道:“除非沈灯你把她也变成了僵尸。她那种伤势才能继续活下去。”
沈灯耸耸肩,不承认,也不否认。
“唉!人间多烦扰,不如去修仙啊!祖师有明见!”梁兴扬咕咚又喝下一口啤酒。梁兴扬一点儿也不认为,伤得那么重的小九会有活着回来的可能,而且都已经过去了三年。
两个人喝了整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天明。
最后,梁兴扬就跟一滩泥一样,死扒在沈灯身上,拽到拽不下来。
沈灯只得像拖着死猪一样,拖着梁兴扬准备把他弄回公寓。
他半拖半抱着梁兴扬,躲着脚步匆匆的上班族,终于到了公寓的楼下。
梁兴扬嘟嘟囔囔的:“喂,再喝!喝!喝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在急匆匆的拎着公文包的男人,背着书包的小孩子,拎着早饭的主妇中间,沈灯看到了一顶红色的贝雷帽,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他拖着梁兴扬走了过去,人群川流不息的,从他身边走过。一道一道的人影,也在那戴着红色贝雷帽的女子前闪过。最终,他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穿着卡其色呢绒格子连衣裙,灰色小皮靴,戴着红色贝雷帽的女子。
她笑了起来,连眼睛里都是笑意,沈灯抿住了嘴唇,红了眼眶,看着一直冲他笑的女子,最后也被感染似的笑了起来。
“欢迎回来,小九。”
“欢迎回来,沈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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