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醒来的时候,白衡已经不在房里了。
守在外间的听风和听雨听见了内室的动静,捧着漱洗的用具进来服侍陆祈。
陆祈洗了脸后,这才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听雨回道。
“白少爷什么时候离开的?”陆祈又问,心里有些懊悔自己睡得太熟了,竟连白衡几时起的都不知道,只怪自己昨儿个将近天明了才睡去。
“主子卯时初便起了。”一旁的听风听陆祈问起,赶忙答道。
“卯时?”陆祈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白衡这么早起,他皱了皱眉,继续问道:“你主子每一日都这么早起么?”
“往日主子大都是住在世子那里,倒是不用这么早起。”听风照实回答。因着白衡和陆祈所在的左厢房离世子的卧房有一小段距离,白衡才需要提早起来准备。
陆祈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清楚,昨日肯定是白衡特地回来陪着自己,只他虽然高兴见到白衡,却也舍不得白衡如此辛苦。
因此他打定主意,今日便要劝得白衡住回世子那里的偏房。
另一边,白衡早早的来到世子的屋前,屋里墨香正在守夜,墨书则是在茶房里准备世子的早膳和汤药。
王爷院子里有小厨房,世子的吃食一律是由小厨房供给,而不是走王府里的大厨房。
小厨房把在大管事的手里,任何食材的进出都盯得很严,就是防着世子再次中招。
白衡进了茶房后,走到桌旁放下药箱,墨书已经煮好了茶,赶紧替白衡倒了一杯热茶。白衡捧着茶杯,啜了一口热热的茶水,觉得胃里都暖和起来了。
因着天气已经变冷,世子所住的厢房早就烧起了地热,茶房里却没有这等享受,只能烧炭盆。
不过比起外头的寒冷,茶房里的两个火盆已经够暖和了,再加上厚重的棉布帘子隔开了凛冽的寒风,倒是让刚从外头进来的白衡喟叹了一声。
白衡和墨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大都是白衡问着昨晚上世子的情况。往日他是住在旁边的偏房,世子晚上有个动静他也能察觉。
昨日他却是难得回了左厢房,所幸世子这里并没有什么状况。
白衡坐下不久后,跟着墨香的小厮梧桐便来了,墨书一见到梧桐便知道,世子这是起了,因此他和白衡便也忙碌了起来。
厢房里,世子披散着头发靠坐在床榻上,墨香和梧桐侍候他漱洗后,墨书便端着早膳进来,身后白衡提着药箱也跟了进来。
世子见到白衡挑了挑眉,笑着问道:“小白大夫今日这么早?昨儿个我不是说了,让你多陪陪陆少爷么?”
白衡听罢只是笑了笑,就算世子不是客气话,他也不敢真的抛下世子,否则肃王还能饶得了他?
再说他自己也不放心世子,就想着早早的把世子体内的毒给解了才是,毕竟世子的毒一日未解,他的心上便悬着这一桩心事,就连平日吃饭、睡觉都不香了。
世子见他不回话也不在意,左右白衡要不要陪着陆祈也不是那么重要,他不过是看在白衡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份儿上,多提一句罢了。
白衡等着世子用完早膳后,便替他把脉,再盯着他把药喝下,便可以暂时休息了,接下来便等到中午世子用完膳后,再替世子施针。
这段空闲的时间里,他不用待在世子的房里,以往都是回到他暂住的偏房。不过今日因着陆祈也在左厢房,所以白衡知会了世子一声,便匆匆地赶回厢房。
早上他出来时,分明交代过听风,陆祈醒了要使人过来说一声,可直到他都忙完了,也不见有人过来传话,心下便有些惦记陆祈。
待到他回到厢房,才知道是陆祈拦了听风的传话。
陆祈温声说道:“你在世子的房里忙着,哪里好打扰呢?”
白衡知晓陆祈性子谨慎,又会替人着想,便知道陆祈这是怕扰了世子,恐世子会迁怒自己。
想通之后心里自然又是一阵熨贴。
只是他也只能陪着陆祈到中午,还没用午膳,便又要赶回世子那里。
陆祈不忍见他两边跑,自是不许他再回来,还连连劝他晚上就歇在世子那里的偏房。
白衡嘴上应得好好的,心下却决定,今晚上还是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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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陆祈是被秘密送入肃王的院子,所以王府上下都以为白衡和陆祈惹怒了王爷,不知道被王爷给发落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不是没有人打听过两人的下落,只是两人的去向是肃王一手安排的,哪里是这么好打听的。
再者如今王妃还卧病在床,夏侧妃和许侧妃又被关在佛堂里,少了白衡和陆祈两个狐媚子那还不好么?
虽说王府被围了,只是众人在起初的惊惶之后,发现那些锦衣卫并不进王府,只是限制着不许人随意出入王府,再有陛下派来的太医,久了便不把外面的锦衣卫当一回事。
只是听闻王妃染上了时疫,其他人自然是离王妃的院子越远越好,毕竟时疫可是会传染的,谁都不愿意无故赔上一条命吶。
而皇帝派来的太医等人,也在第一日后就被肃王逼进了王妃的院子里,就连跑去替太妃治病的王太医也被肃王派人押了过去。
此时王妃的院子里,那些太医被分别关在不同的厢房里,门口都有王府守卫看守着。
太医们不敢相信,肃王竟是将他们给软禁了。
其中王太医最是激动,镇日叫嚣,口口声声肃王抗旨,不断威胁着一定要面圣,将肃王的胆大包天禀报陛下。
只他叫得喉咙嘶哑了也没人理他。
而王妃的正房里,隐约也能听见外头的动静,可王妃就是想要一探究竟,也是出不去房门的。
不仅如此,肃王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庸医,宣称她染上时疫不能见人。
王妃被那两个庸医气得几欲吐血,但不管自己如何威胁恫吓,那两个庸医竟是丝毫不理会。
这一日,王妃又在房里兀自生着闷气时,房门突然打开了,接着几个丫鬟从外头走了进来。
王妃定睛一瞧,认出领头的那个丫鬟是王爷院子里的玉珠。
王妃瞳孔一亮,站起身来急切地说道:“玉珠,是王爷让你来的么?”
玉珠领着丫鬟上前,对着王妃福了福身子,“禀王妃,王爷忧心您身边没人侍候,特地派了奴婢前来,王妃只管放宽心养病便是。”
王妃听罢眼中划过明显的失望和黯然。
她还以为王爷派玉珠来,是要把自己放出去了,谁知竟是派了玉珠来守着自己。
因此顿时变得意兴阑珊,也不搭理玉珠几人,径自又歪在软榻上。
殊不知站在一旁的玉珠此时心里也是很不平静。
她本以为有机会回到王爷的院子,毕竟陆主子都被王爷接进院子里了,谁知王爷使人把她们唤到跟前问了几句话后,她们就被拨到了王妃的院子里来了。
虽然她猜到王妃的“有恙”肯定有内情,可她深知内宅后院的生存之道,知道的越多的人,往往死得越快。
若是能够选择,她巴不得永远都得不到王爷的青睐才好。
以前是没得选,出了尚仪局就被分到了肃王身边,然后又随着肃王出宫开府,自然是进了王爷的院子里侍候。
可要玉珠来说,她最想念在尚仪局的日子。
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用想,每日只顾着记规矩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心神想其他?
在尚仪局里,只要你安分守规矩,不要犯了宫规忌讳,就能够保住小命安稳地过日子。哪里像到了肃王身边之后,阴私陷害一大堆。
思及此,玉珠暗自叹了一口气。
不同于玉珠的郁闷,茯苓几个小丫鬟却是兴奋得很。
她们也没想到能够得到王爷的青眼,继而离开怡园来到王妃的院子,想起昨儿个王爷所交代的,个个摩拳擦掌,都想着要把王妃给侍候好了。
原来玉珠并茯苓几个丫鬟,便是王爷拨给王妃的新下人,王妃身边的人都被王爷给换了,当然要补几个给她了。
毕竟王妃还顶着“肃王妃”的头衔,肃王不会在明面上亏待她。
再者这也是做给宫中看的,他大张旗鼓的把人送进王妃的院子,府里头皇帝安的钉子自会把消息传回宫中。
就连前些时候世子病重的消息,也是肃王默认才传了出去。
而且这几日,他故意让人支了几口大锅在院子里熬药,浓厚的药味飘了出去,几乎整个王府都像是浸在药汁里似的。
再有肃王和院子里侍候的人只要出了院子,便是一副面带哀戚忧愁的样子,使得府里私底下都在疯传,种种迹象都显示世子的病情不乐观。
就连皇帝都信了肃王世子命在旦夕了。
毕竟先前白仲轩就亲口对他说过,肃王世子烧得人事不知,看来这次肃王世子没救了。
皇帝忍不住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当年没有把肃王世子给弄死,着实是一大失误,这几年又因为肃王护得紧,他的人都找不到机会下手,这一次他的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总算是毒死那个小杂种了。
肃王没了子嗣之后,届时他过继自己的儿子过去,肃王府就再不是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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