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进经常会说些极不中听的话,在我听来就是似有所指,含沙射影,意味深长……
一天晚上,强强有点闹,唧唧歪歪的,我抱着他,他也闹,根本不让我做饭,奶奶想要把他接过去,他不让奶奶碰他,甚至勤进上前,他也往一边扒拉着,也许勤进认为强强的任性是妈妈惯的,他的本意也真的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竟然很荒谬地说;
“瞧强强那个熊样,将来也别指望他养活我,等要个小姑娘养着……”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谁家的孩子,你都不能妄下断语,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这么丁点大,刚刚牙牙学语?真是烧的不成样子,没儿子盼儿子,有了儿子竟然还想要个女儿，可是老婆婆竟然也接上了话;
“也行呀,你三姐就想要个小姑娘养着,也得济呀,像那个谁谁……”
我一听就来了气,聪明的老婆婆怎么也会说出这种糊涂的话来？也真的是太不合适宜了!真没有想到他们家人的思想还那么前卫,别说计划生育,不是计划生育也要自己生呀!又不是自己不能生,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说话大多时候不愿绕弯子，我也不想在老婆婆面前说三道四的，可是因为我想要和勤进争个高低，我太需要和他争个高低了,否则我心气难平.
我大声地问道；
“妈,那个谁没有自己的孩子呀？”
“没有呀,这不才要个小姑娘吗？”
“她自己有,要别人的孩子纯粹是脑神经病,没有倒还可以理解,我不知我三姐怎么想的,自己能生要别人孩子干嘛？”
我的语调很尖锐,我其实倒不是生老婆婆的气,我是生勤进的气.
“你三姐嫌累呗!揣着个孩子多累呀!”
“累还要个孩子干嘛？她也不是自己没有孩子.”
勤进也许是故意气我,他说;
“将来我就要个小姑娘让我三姐给养着,一个月有五十元钱也够了.”
“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五十元？五十元好干什么？咱强强一个月得多少钱？”
“我倒真想当一回家,可你能吗？你能离开,真正离开爸妈吗？再说有几个孩子象咱强强那样喝那么贵的奶粉？二十几元钱一袋,够农村孩子喝多少袋普通奶粉？告诉你,五十元钱真就够了,农村孩子都粗养,都不像强强那样子.强强要被他姥给宠完了,都不会有出息了。倒是为了强强,可那种娇生惯养的方式!强强是我的孩子不假,可我有管教他的权力吗？”
“你想靠近孩子吗？你沾他的边吗？顶多高兴时多看他一眼罢了,有几次你主动抱过他？发自内心地亲一亲他？
他不是还小吗？我妈是有些太娇惯,可还不是为了你孩子？我妈是给他买好奶粉,那还不是他吃不着母乳吗？为了给强强买那个力多精,我妈,小锦跑过多少个地方?杨山根本就没有,阳杨,沈阳,丹东……我们周边的城市,都跑遍了,上哪里,我妈都惦着强强的事,强强奶粉的事.我妈所做的一切在你眼中都是那样的不值,她只是爱强强罢了,也许有些地方做的能过了点,可是她的初衷是好的呀!现在她竟一身不是了,自己孩子不养活不花钱倒生出闲心要做闲事了,还要养活个别人孩子,就那心眼,话又说回来,心眼不好使对人家孩子不上心也丧天良,不想出多少力也别想得到好报,自己孩子不付出,在别人孩子身上会付出？
我都不相信,怎么了？自己有孩子也能生孩子,还想要个别人孩子养活,纯粹是脑袋有病,不知你怎么想的,是我妈错了,我妈不懂吝啬也是一种美德,至少对那些不珍惜轻易得到的人是这样,过分慷慨倒不如过分吝惜,对女婿也一样,或许对女儿也一样,我也不时的没有良心,强强也一样,长大了也许会忘恩负义也不一定.一切都没有用.”
我简直要气炸了肺.
“他姥用咱拿钱吗？咱那几个钱花在咱强强身上都微不足道……”
“你知道呀？那还不是为了咱孩子,一天到晚为强强着想,老人就那么回事吧,干出力不讨好,就是离得太近了,就是什么都为我们想得太周到了,不用我们自己动手,不用我们自己花钱去体验,老不知生活的不容易,心想和实际做之间就是有太大的差距,你真正有那个心,就把你的钱全部用在强强身上,咱真有那个志气,强强就不用妈花一分钱……”
“我即使有志气,他姥也做不到的,所以说了也白说,你也永远别想真正长大……”
“也许你对,我们应该在经济上首先自立,否则怎么样都是我妈吃亏还一点不讨好,总之,是我看错了人,你太小气太没有肚量…………”
我为什么要和勤进这样子唇枪舌剑,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爸妈虽然生了我这个没志气的女儿,可我爸妈没有哪里对不起他,我爸妈不欠他的.我要是不和他抗衡一下,也太对不起我父母.
“对,我小心眼,我敏感……”
“不用再多说,我明白你的心.”
我极度不高兴,一夜无话.
老婆婆怕凉,孩子小也怕凉,我,强强还有老婆婆就睡在小屋炕上,勤进一个人睡在大屋床上.晚上,当强强摸着我的耳朵,或者揪着我的小辫,渐渐进入梦乡的时候,我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沉沉地睡去,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是红荷结婚的日子,两年的时间真的很快,红荷已经学有所成地回来了。
而我,为了强强.更是由于自己的不坚持,函授已经让我自动放弃了,生活中的事已经让我焦头烂额,我再也没有心情去感受城市风了…….
早上,勤进起来后,饭也没吃,摔上门就走,我就着昨天晚上的话题在老婆婆面前大反勤进.
“妈,原先你不了解,这你来,也看见了,对你,我妈都那样好,你说对他能不好吗？你看勤进当年穿的什么？现在穿的什么？就我们两个人挣那几个有限的工资能买上象样的衣服吗？
可他总不知足,一天到晚就是我爸我妈不好,我看弄来弄去归根结底倒不是他们不好,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好,如果真对我好的话,我爸我妈不好也是好的了,现在就因为心里没有我,我爸我妈再怎么好也是不好的,我爸我妈跟着我这个没志气的女儿倒弄了一身不是,一身恶名,在别人那里我爸我妈都讨不出来,在他那儿,倒能,这是怎么样的是非颠倒呢？
想想我们两个人也许根本凑不到一块儿,有时想想也许是缘份.真的.妈,我们相识时,我对他根本就不曾留意……后来,当我发现对他有情意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心一直在他同学那里,我相信他是个有心的人,谁知他对我竟是个无心的人,他对别人有心,对我却是那么的没有心…….”
“陈风啊,你别那么想,小进那不是傻吗？你对人家有印象有什么用？都结婚了,各自都有家了,你不得为这个家着想吗？我看不是那么回事.”
“妈,怎么不是那么回事？我想不出别的理由,有时我也想,我是对他太好了,他觉不出对他不好的滋味,甚至有时,我都想离开他,让他知道失去我的世界,他是什么感觉,看看那个她会不会对他那么好,让他上她那里去.”
“谁年轻时没有一点想法？陈风啊,年轻时谁没有个意中人呢？可是日子久了,都过自己的日子了,哪有心思想别的？一点点就忘了没影了.”
“妈,可是他怎么就象忘不掉似的,我都没有信心了,我就这样子等下去,受着他的冷漠,何时是个尽头?我真的看不到,也不想再去看了.”
“其实,陈风啊,那个小姑娘也不象你说的那么样和勤进好,就勤进念书时,回来念叨过一回,我们当时就觉得不能成,离得太远了.”
“唉,妈,你不懂的,你年纪大了,你不懂勤进的心,我看呀,他呀,要是有可能的话,会跟着去山东的,为了感情我看他不会管你们的,他这个人爱幻想,比我还不实际.”
“他要真去了山东,我们上哪儿去有强强这样一个溜光水滑的大孙子,我可不干.”
“唉呀,妈,你不干你儿子愿意,我有时就想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就一点也不感动？即使不对我,对孩子好也行呀,冲着孩子你会不会这样呢？”
“没说他这个人就这样子,死犟死犟的,这点呀,像你爸,有什么话不往外说,有时我急了就和他吵,可他还是老样子,我生你二哥那会儿,你爸一个人扔下我们一大家子,跑去了黑龙江两年,回来了,他也没拿回来一分钱.后来时间长了,我就想,就摊上这么个人,由他去吧!不过这样的人也有一点好,不在外面给你惹事,你也放了心,陈风,将就一点吧,妈知道你能吃能装,时间长了,他就会好了,我们家人心不会狠,都有良心的,你也少生点气,好不好,你就听妈的话啊,忍耐点.”
“妈,也许勤进要求的太高了,我们家这样还达不到他期望的高度,那你也没有理由埋怨丈人家吧？谁不想过得更好？可有时由不得你想呀.”
“够可以的了.我们谁不说？我们那儿的人谁不羡慕？都说我有福,都说小进有福,找个好媳妇儿,摊上个好老丈人家,我们都跟着沾光.其实呀,陈风,我们小进配不过你,别看我没念过书,我心里识数,你比勤进精,待人处事比我们小进强多了,我们小进三个也顶不上你一个.”
我一下子笑了.
“妈,你可真会说话,别给我好话了,我最受不了戴高帽,一听这样的话就晕乎,妈，你说勤进的性格怎么一点也不像你？他可没我想象中那么含蓄深沉,他太沉闷,令人憋得慌.”
“可不是嘛,我这一大帮孩子,就你二哥性格像我,能活气一点,其余的一个样,都像你爸,一句话也没有,你知道了他的脾气,就别和他一样,权当他是个孩子,不搭理他他也就自己好了,可不是嘛,我们在家经常说;‘几天个小进,都是孩子他爸了,多快呀!’听妈的,陈风,我们再说说他,劝劝他.”
“妈,你们可别说他,说不好又生气了,玩艺儿更多.”
“让你姐她们说他,他也听的,嘴上不服,他心里也得寻思.再呀,有一件事可能刺激了小进.他就觉得你们条件比我强,我也犯不着巴结你。
没说吗？陈风,这没有钱也不是人,象你们家这样,不下眼看人的人家能有几个？你妈我呀，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会看人好坏的，你们家你爸你妈那都是心眼实诚的人，就说对我吧，那是一点也没说的，你妈根本也没把我当亲家，倒当成老妈了．唉！这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啊！
那年你三舅妈给勤进介绍了个对象,那姑娘她妈是检察院的,我们也指望勤进毕业后能通过她妈给办个好工作.开始时,他们见了一面.后来那姑娘家给勤进做了一套衣服,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信,小进觉得这事不能成,就故意到做衣服的地方去,说是想取那衣服,做衣服的说,那姑娘家告诉说那衣服就不要取了。
勤进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倒不是勤进看好她,那姑娘长的也不俊,只是这事让我们觉得人家和咱肩膀不一般齐,一开始你嫂子提你们家,我们也寻思过能不能行？咱们两家条件不一样,勤进来这儿会不会让人看不起？”
那个姑娘家也真是太那个了,成不成的,只是一套衣服而已,多大个事啊!那么有钱却那么无情无义那么抠,再说留着给谁穿呢？
“我们家根本没有看不起谁过,就是他自己的事.
就说那年我爸心脏不好,住院时认识了一个病友,他家是我们周围很远的农村的,他和我爸处得非常好,我天天给我爸妈送饭,我爸都让带着他的份,现在他们家和我们家还像亲戚一样走动呢!勤进也都知道的,有时他们两口子来杨山串门,我们出去时,他们就在家里给我们看门,我二姨就提醒过我妈,怎么让外人给看门呢!我妈说那有什么呢？农村人都挺朴实的,再说他是志超的病友.妈,你说我爸妈是有心眼会算计的人吗？
如果说大家在一块再怎么着麻烦也多,可现在咱就是在自己家,你还哪来那么多事？”
“唉,陈风,你就大量一些,多体谅一点,别和他一样吧!小进他岁数再大一点他就会懂事的,他现在经事少呀!”
“我尽力吧,妈,其实我最不喜欢说这些家庭问题,和老婆婆讲我更是没面子,可是除了你,我能和谁说？和我妈说？说他一天到晚挑这挑那生我妈的气？我实在闷得慌,只有对你说了,妈,你也别跟着上火,说出来我会好受些,本来嘛.无事生非,有钱你就别花丈人家的钱,把强强的吃穿用度全包下来呀!真是一点数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