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午夜一点的时候,我在混沌中终于被走廊里的灯光刺激地清醒了些,我披衣下床,看见我爸颓唐地坐在饭桌旁的椅子里,一边抽着烟,一边似乎在看着报纸,他的眼皮肿胀着,无力地开启着,
昨天晚上,我爸又回来晚了,快八点钟才到家,还没坐定,我妈就开始吵吵,开始骂,
“你又上哪里去了?上那个倒霉蛋家里办公去了?你是彻底完蛋了,没一点脸腚了,你是真的不想让我好了,陈志超,你怎么会变得这样子狠心呢?”
“今天我们去丹东交通局办事,没找到那主管的人,他出差了,要下班时才回来,学员明天要考试,我们需要他盖章,只好去他家里了,又把他拉到单位,再给他送回家里……”
我爸小声说了一句.
他的脸色很疲惫,也有一丝无奈,不耐烦.
我爸现在说话,我们也是真假莫辩,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编,你就继续编吧!,你现在真的是学坏了,一眨巴眼一个猴,顺嘴就说出来了,都不用打底稿了”
我爸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开始把脉博,把头靠在沙发后背上,眯一会儿眼;
“你看看,你看看,小风,你爸他还有理了,他还不乐意了,你看他现在就对我不耐烦了,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还闭着眼呢!这会儿功夫又累了,困得受不了了,在外面不务正业时,你贪死去了呀?”
我妈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狠.
小锦几天前给我妈写来一封厚厚的信,看来也是白搭了.
“妈,行了,我爸也累了,你们都早点睡吧!,别吵吵了.”
“小风,你个鳖犊子玩艺儿,你也嫌你妈吵吵了,你妈不是让你爸给作的吗?你妈啥时候骂过人?和人打过架?你妈能到今天,全都是拜你爸所赐,他算是认识了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了,哼!什么了不起的女人?一个破烂货,一个下三烂的第三者.”
“妈,你少说两句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爸”腾”一下子从沙发上起来,急跑到后屋卫生间,对着洗手盆”哇”的一声大吐起来,直吐到再也不能吐,我急忙跟到后屋,想给我爸拍拍后背,缓解一下,被我爸一把推开……
虽然我妈的吵和我们本不相干,可我爸也知道,在他外遇这件事情上,我们绝对是站在我妈一边的.
我急忙去给我爸找吗丁啉,我妈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反反着,冷眼看着我爸;
当我把温水和药送到我爸嘴边时,我爸想要拒绝,又抵挡不住我的坚决,最后无言地把药吃下了.
我又找出一粒柴胡舒肝丸,给我妈递到嘴边;
“我不吃,小风,你不用操那个心,你妈死不了,我就要成为万人恨,越恨我,我越不死,我就占着这个地方,让那个养汉的急死.”
“唉呀,妈,你就别说那么决绝的话了,我爸多咱也不会那样想的.吃了吧,啊!”
“他倒真不敢这么想,他要把我给气死了,你姨舅他们能饶过他吗?能让他这个呛吗?”
我妈现在有一点很不好,就是动辄把我姨舅他们抬出来,压制吓唬我爸.
我爸即使害怕,心里也是极反感的.
因为知道了我爸的外遇,我姥姥家的人今年春节没有来我们家聚会.
我妈又一甩我的手,杯里的水都溢了出来,我身上,手上,地上都是.
我妈顾不得这些,更没有平时那样的耐心;
“小风,你赶紧把那个药拿走,净在我这里忙叨我,我说不吃就不吃,我气成这么个样,我再喝一肚子水,我还不得了胃气胀?我还没得重病呢,他都能背叛我,我要是真得了什么毛病,他还能拿我当个人吗?”
我妈也是盼着好呢吧?她也想和我爸两个人重新有个好的未来吧?否则她气糊涂了,还有这点理智,也想保重自己.
可是,她的做法,实际上也把我爸推得越来越远了.
我爸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坚持不了了,于是草草脱了衣服,胡乱上床躺下了.
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你看到没有,小风,把我惹毛了,他倒是没事了,也不洗也不漱的,一点也不讲究卫生,上她家能这样吗?现在把家里也就当成了个旅店,你看你爸,他弄这么大个事,脑神经是一点毛病也没有,这么快就能睡得着,,睡的像个没事人似的.”
“妈,你何苦要这样,说几句,点点我爸就完了呗,非得要动真气,”
“小风,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反,这样闹吗?我这样子一回,又揪又拔的,第二天整个就像是大病一场了,你以为你妈是装的吗?”
后来劝过我妈一阵子后,我也躺下了……
想着昨晚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时爸妈屋里传过来的灯光,我想,妈妈一定是又接着反反我爸了,肯定是把我爸吵醒了,失眠了……
两个曾经深爱的人正在相害相残呢!
妈妈,你说你爱爸爸,可昨天晚上,他不舒服呀!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在爸妈中间斡旋,各种方式的话说得有几箩筐,可是我爸却总是回来得晚,我妈上来那一阵脾气,一切都是那样子徒劳,以前看人家夫妻吵架,非常痛恨其子女的漠然无衷,而今,在数不清次数地劝说我妈，而又被我妈用一种受刺激后变调的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冷静抑或狂怒后的呵斥;
“你个臭瘪犊子,难道你想让你妈憋死吗？你妈是被伤害的女人啊!你不站在你妈一边.你倒向着你爸？”
我最害怕我妈那直直的眼神,我再不敢多劝.
以前总认为怀旧是很有情调的事.
可如今,我真的很讨厌愿意追味过去的人,无论好的还是坏的,对过去的一切过份地忘不了,真的是一种痴愚.
我有时真恨生活道路太一帆风顺的人,妈就是这样的,因为她以前和爸爸的太好,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我爸有外遇这件事.
既然忘不了,那就离婚吧！可是又不放弃，于是整日这样子纠缠，这样的日子我都要过够了。
哪个儿女不希望自己的父母相亲相爱？始终如一地爱对方？可如今这社会,婚外情却并不罕见,既然你们都表示不愿离婚,而我爸的行动也是很有悔改之意,那么妈妈,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宽容呢？
要不你非要给我爸擦皮鞋,非要给我爸洗脚,非要让我爸吃这个吃那个的,可是转眼又开吵,多少的好处抵得上这一顿吵？我爸再错,他也有自尊心的.
妈妈,你为什么总是想不开？我现在倒是从你和我爸身上看开了,是的,妈妈,你非常漂亮,非常高贵,气质也非常的优雅,可是你也有点娇气你也不善家务啊!
千人一面吗？不,一人就一面,原先想不通,现在我明白了,爸之所以有外遇,除了他意志不坚定之外,那个女人,无论我们怎么恨她,她终究是有着吸引我爸的地方.希拉里再怎么优秀出色,克林顿还不照样爱上了一个极其普通的莫妮卡吗？
可是你看人家希拉里是怎样处理克林顿外遇这事的,人家和丈夫高调秀恩爱以打破对克林顿的不利言论,视莫妮卡为草芥,没有硝烟地打败了克林顿的政敌,更打败了本来就弱势的莫妮卡……
是的,妈妈,你和爸爸曾经非常的相爱,蓝姐就是你们爱的证明,当然,我和小锦也是.
可是,爱情是不可以勉强的,也是会一点点消失殆尽的,如果只靠讲良心去维系婚姻,那婚姻还有多少意义呢？而你要求的是有质量的婚姻,你现在的做法却南辕北辙。
看着水池里你为我爸备好的明天的洗脸水,因为你说冬天的自来水现放的刺骨头,再看看厨房里你放在气灶旁的两个鸡蛋,我真想说;
妈妈,这些细心有什么用？你花费时间做的这一切,不如早晨起来用五分钟亲自给我爸冲两个鸡蛋,或者说,你什么也不说,尽量往和气里处,让我爸忽然间体会到你的无言而不习惯。
妈妈,你好三天,反一次,好两天,再反反一次,我真不知你在把你们的婚姻往什么方向上推？我爸本来就错了,主动权在你手里,我们只能看你的脸色,你高兴了,我们才敢有笑,可你不知什么时候会又不高兴,弄得强强小小年纪跟着受这些个摞累,真不知你们爱我们在哪里？
不用说我爸,我们做儿女的,心灵也在饱受着熬煎,如果爸爸不改,你怎样也许都不过份,可是他正在回头,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呢,妈妈？
我爸身体不好,你身体也不好,最初知道这事,你怎么不平静不冷静都是可以理解的,而今几个月过去了,你总还是去想一些受不了的事,何苦呢？妈妈,你已经五十多岁了,怎么就这么不成熟没一点自控力呢？
我真不知姑姑大伯们当初想间接地告诉你这件事是对还是错？他们太不了解你的脾气了,对于捍卫爱情,妈妈,你的确没有气量和智慧,你太感性了.
其实,你和我爸都不洒脱,我爸既然已有外遇,为什么总不肯离婚？不想离婚你就别有外遇呀!而你呢,嘴上动不动就拿离婚吓唬我爸,时间长了,我爸也看出来了,其实你根本不想离婚的,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的。
如果你已经真正原谅了我爸，你就不要老是那么委委屈屈不依不饶的，你总是这样子没完没了地讨伐我爸，不要说我爸，我们都跟着好烦好烦啊！既然放不下我爸就把过去彻底的翻篇呀！可你们现在这样子,你又怎么要求你们的婚姻有质量？你们这样子互相折磨,不要说爱着,就是在一起混,我看也难以维系,看着你们两个人一天到晚那表情,看着妈妈你现在对我爸忽冷忽热说原谅其实又不原谅那个不洒脱的样子,看着爸爸不得不承受又心灰意冷的样子,我真的好想说;
“爸爸妈妈,你们分手吧!你们离婚吧！这对于你们双方都是一个解脱.”
可是我也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冷静决绝的分手的。
其实我心灵深处是不能容忍有污点的爱情的……
在口头上，我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地让我妈和我爸离婚，可是又因为是自己的父母，我又不能接受他们真的分开，只是因为我妈的吵，其实我心里也不愿爸妈离婚的.
因为在我的意识里，一直都相信磨口锥形瓶,只有原配的盖子才能合得没有一丝缝隙。
我爸我妈有着那么好的感情基础，如果我爸能够彻底了断，我妈真正能够原谅我爸，那么也不是不行的呀！
可是这个过程，真的太难了，至少对于我爸妈，特别是我妈来说是这样的放不下，不能释怀。不能放手，又不能原谅，这可真有点两难，唉!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