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热了几次了,进家吃吧。”老爸一把抱起孙女亲了两口,对儿子道。
“爷爷,我吃过了。”呶呶奶声奶气地道。
“那就再吃点儿,爷爷今天亲自下厨做了好吃的,有鸡有鱼有猪肉,呶呶你想吃啥有啥。”李长福笑着道,一边转头抹了把眼角的泪花,“人老了,风一吹就流泪。”
李嘉根转头看一眼小院子,今天风和日丽的,院墙又那么高,哪来的风?
嗯,老爸这是高兴的,他这个儿子一从看守所回来,这一家的乌云就都散了。
以后安安稳稳的吧,老爸老妈再经不起他折腾了,李嘉根心里暗想。
抬脚进了家,老爸老妈的这房子格局有些老旧了,一进两开,东厢房和西厢房,中间一个小过道后面隔着一个门是个小厨房,现在正飘出满屋子的炖肉香气来,老妈从后面跟进来,赶紧去厨房收拾端饭菜去了,李嘉根跟进去帮忙。
出了看守所他只顾忙着清理身上的晦气了,还没顾得上吃饭,这时回到老爸老妈这温馨的家里,这才感觉到饿了。
吃着饭,三个大人也就没什么话,老妈只顾着给儿子碗里挑拣肉了,老爸则给呶呶拔着鱼刺,把拔了鱼刺的鱼肉放进呶呶的碗里。
只有呶呶还是呶呶不休,趁爷爷奶奶不注意就把一块猪肉偷给佩佩了,还叮嘱它去和黄黄分享,见佩佩这只猫只顾自个儿吃,气得嚷嚷着再不给它偷肉吃了。
李长福一边可惜着那块猪肉,一边摸着孙女呶呶的头说;“呶呶你记着,猫是奸臣,狗是忠臣。猫一辈子只记着自个儿,狗一辈子都记着主人。”
吃完饭,老妈又忙着去喂狗喂羊,呶呶像一根小尾巴一样跟着奶奶跑前跑后,老爸拿出一碟花生米一盘小咸菜,一瓶酒两只酒盅来,李嘉根接过酒瓶拧开了,给老爸倒上一盅,又给自己倒上一盅,跟老爸碰碰盅,端起酒盅嗞溜儿一声喝了,开口道:“爸,我不贩煤了,回来开诊所。”
他知道老爸拿出酒来和他喝是什么意思,自从他上了高中后,老爸和他说话就不再是单纯下命令了,而是凡事都和他商量着来。
这是个做事有模样,说话讲方式的老男人,可惜就是一辈子倒运,始终也没挣到多少钱,以致儿子结婚时他连彩礼钱也拿不出来,更给儿子买不起车买不起房,为此他感觉自个儿挺失败的,李嘉根常常安慰老爸他自己都会挣来的。
其实现在说起来,李嘉根也算是一个小有身家的人了,只是丢了青梅竹马的媳妇儿,挣了多少钱也显得挺失败的,所以他现在更理解父亲了,人这一辈子,真是一堆堆坎坷。
“这就好,这就好!”李长福点头,嗞溜儿一声喝下酒,顿时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这个抓龙抓虎一根苗的儿子,总算还是活明白些了。
“人这辈子,要学柳树,不要学杨树,杨树太脆,一推就断,柳树韧劲儿大,压弯了还能弹起来。”李长福看着儿子道。
李嘉根默默点头,老爸没多少文化,但他说的话,李嘉根越来越能听得进去了。
同时他也知道老爸这话是什么意思,催婚吗。
按李嘉根自己的意思,其实是不准备再成家了,可他是家里的独子,老爸老妈也一眼盼着他再有个儿子呢,所以李嘉根自己也很矛盾。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嘉根自己现在也想有个儿子,只是想起再结婚就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排斥。
“天下何处无芳草”只是强自嘴硬,“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才是真的,说到底,陈玉茭还是在他这心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后遗症,让他很难再接纳另一个女人建立一个新的家庭了。
这事儿,想想就心塞。
“爸,这事儿也不像做买卖,拉一个就行,要娶回个不贤淑的瞎闹腾,家里门外都不安宁,所以我还得花时间慢慢瞅,有了合适的我会再成家的。”李嘉根只能先应承下,不要再让老爸老妈失望了。
李长福又嗞溜了一盅酒,想说什么但没有再说,他理解儿子,这儿子生来就不是个花心小子,要想让他赶快忘掉前面的再找一个,真的得花时间慢慢调整心情,这事急也急不得。
父子俩喝了几盅就不再喝了,李长福和妻子准备晚上摆夜市的东西,呶呶留在爷爷奶奶这里玩耍,李嘉根自己回诊所。
车自然不能开了,也不用开,就停在老爸老妈这条巷子里,他低头步走着返回诊所。
有一段时间没喝酒了,喝了几盅酒就稍微有些上头,带着这舒服的微醺之意,正好去收拾一下诊所里的卫生。
这时太阳已经西斜到西半天了,但气温还是灼人的发烧,李嘉根掏出钥匙在小诊所前站了站,然后才打开了门进去了。
在诊所里站着目光扫了一圈儿,李嘉根先上二楼,接水拖地,收拾床铺,擦洗家具,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收拾了一下,李嘉根干得像一个勤劳的主妇,以前这些家务活儿大部分都是陈玉茭做的,以后就只是他李嘉根自己的活儿了。
他这人心胸狭隘,但偏偏还有些大男子主义,但今后不会了,家里也没女人,他给谁大男子主义去?
收拾完楼上家居,又下楼收拾小诊所。
先拖地,擦洗四个病床,然后是擦洗药架。
药架上的药基本都甩卖给其他小诊所了,还剩在药架上的,除了一些中草药,西药自然不管是贵的还是贱的都统统扔垃圾篓里就是了。
肉好疼的说。
但这两年里他哪里会在乎这点药钱的损失,也就这时要重新开起这小诊所了,才看着这些过期作废的药品肉疼。
都是钱啊。
老爸老妈上夜市辛苦半个晚上,也才能赚个一二百,他浪费的这些药钱够老爸老妈半个月挣的。
更不要说他把这里空租了两年白掏的三四十万了!
人心里要是荒得长了草,那也会有些粪土金钱的气概了啊。
李嘉根一边收拾卫生一边自嘲着,然后收拾完药架,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执业医师:李嘉根。执业药师:陈玉茭。
看了一会儿,摘下来就扔进了垃圾篓里了。
今后这里,只有他李嘉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