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座藏在隐空间里的深宅大院,深夜里显得阴森恐怖。越过宽广的花园和修剪整齐的树木,周勇看见黑漆漆的城堡般的塔楼。
周勇拎着个手提箱站在花园另一端,被高大的铁门挡在院外。他又按了按墙上被苔藓覆盖的门铃,骂了句脏话。他对老板满腹牢骚,他讨厌这座阴森森的宅子,更不想和它的主人打交道。
过了很久,一个又高又瘦的管家从黑暗里走出来,在深夜里他连盏灯也没提。
"报明身份及来意。"管家说,他的声音极其低沉,看不清他的脸,周勇后悔自己没带把手电筒来。
"我要向影子先生购买血奴。"周勇说。
"稍等。"管家走回黑暗,又过了很长时间,耸立在灌木中的塔楼有扇窗隐约亮起朦胧的灯光。管家回来了,"请跟我来。"
铁门支呀一声打开,周勇跟着管家顺着小路穿过花园和迷宫般的灌木丛,他就着手机的亮光勉强能看清路,黑暗中的树丛看上去奇形怪状。
走进前厅的大门,手机灯光顿时被黑暗吞没,变的像萤火虫一样,这栋建筑里的黑暗似乎很浓。
周勇顺着圆形楼梯最后来到一个大厅门口,大厅中央几盏烛台的火光便是整栋建筑里的唯一光源。
"请。"管家鞠了一躬,退进黑暗中。
周勇走进大厅,里面像个小型博物馆,一个个展台上摆满古怪的东西,墙上也挂满物品,但在黑影中看不清。
"欢迎欢迎。"一个尖细的声音说。一个小个子男人站在烛光里,光线昏暗,但他背在脑后的黑发仍然油光锃亮,他有着一张小巧精致的面孔,黑色的眼睛透出股邪气。
"您好,我叫周勇,我的老板让我来买血奴。"周勇战战兢兢地说,不安的看了眼四周的黑影。对于这位影子先生他可是久闻大名,不敢怠慢。
"很少有人知道我这有血奴,你主子是谁?"影子先生扬起尖尖的下巴,打量着他。
蜡烛的火光跳动起来,好像有风,但不可能有风,因为这里根本就没窗户。
"老实说,我对他也不了解,他总是藏身于更深的空间里。"周勇苦笑着说。
"有意思,效忠于神秘的幕后人。"
"他救过我的命,无数次。"周勇脸上掠过一丝阴云。
"既然如此,还是谈正事吧,我只剩一个血奴了,你得出个好价钱。"影子先生露出微笑,他身后的影子也随着舞动。
就在这时,影子先生的手机响了,他礼貌的示意谈话中断,听完电话,他的脸阴沉起来,四周的黑暗似乎突然变得更浓了。他只低声说了一句话,"我会让卖家宽限几天。"说完就挂了,然后恢复了笑脸。
"钱不是问题。"周勇赶紧打开手提箱,里面装满黑色的纸*币。
影子先生拿起一捆点了点,"出手很大方嘛。"点完他把钱扔回箱子。然后蹲下来,从沙发下拿出个大铁锤。
周勇后退几步。
影子先生拿起烛台拎着锤子走向墙角,黑暗不情愿的,慢悠悠的为火光让路。蜡烛形成一个光球,周勇能感到黑暗从四面八方挤来,火光就像深海中的一个脆弱的气泡,随时有可能破裂。
现在他看清墙上东西了,是一颗颗头,动物的,他从没见过的物种的,还有人类的。
一排有着白色头发和胡须的脑袋挂在几只鹿头旁边,他们白胡子绑成辫子,眼睛微微睁着,露出银色瞳孔。
“隐空间的野人,有兴趣买几颗脑袋吗?”
周勇连忙摇头,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只想赶紧离开。
影子先生在一个四方体面前停住脚步,把烛台递给周勇,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牛皮纸。
"我以血奴之主的名义,现在放弃主人身份,将其献给,呃,你叫什么来着?"
周勇正就着烛光仔细打量眼前像石柱一般的立方体,它是水泥浇灌的,有些年头了。
"不不不,我不能做他的主人。"周勇连连摆手。
"主人可以随意更换,但他必须时刻有主人,否则就恢复自由。"他把契约递给周勇,"签上你的名字,需要更换时只需改名就行。"
周勇接过契约,契约上签着影子先生的名字,但他刚接过来名字就消失了,所以没看清它的名字。然后他接过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现在他是你的了。"影子先生视微笑着把锤子递给他。
"我不明白,我该怎么做?"周勇接过锤子。
"砸碎它。"影子先生笑起来,仿佛他问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周勇只好照做,他举起锤子,然后发现水泥柱侧面隐约露出张脸,只分辨出鼻子嘴巴,鼻孔微微翕动,他活着。一个装在水泥柱里的人。原来这就是血奴。
他几下就砸开水泥柱,他知道锤子伤不到一个在水泥中存活数年的人。水泥碎开,一个像雕塑一样的男人倒在地上。
男人大口的呼吸着,毕竟在水泥里呆了这么久。然后他站起身,赤身裸体,身上沾了一层泥灰。他是个非常健壮的男人。满脸水泥所以看不出年龄。
"我现在听后您的命令,主人。"他向周勇单膝跪地,眼神无比哀怨,嗓音干涩的像木挫一样。
"他现在完全听你的命令,你甚至可以让他杀了我。"影子先生欢快地说,周围的影子也兴奋的跳动起来。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周勇连忙说,他额头已经渗出汗。
"让我的管家带你出去吧,千万别迷路。"影子先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走出影子先生的大门,周勇带着血奴,直到看不见那阴森的院子才停下。
周勇的感觉就像刚从老虎嘴里爬出来似的。他不禁感叹,那宅子里到底隐藏了多少怪物啊。
他没被撕碎脑袋挂在墙上就算幸运了。
"有烟吗?"血奴哑着嗓子问。
周勇把半盒烟扔给他,这家伙光着身子,像个泥人,却只想着抽烟。
他们回到23号杂货店,杂货店还在南环里15号楼下,只是搬进了隐空间。
"浴室在里面。"周勇扔给他一块浴巾,然后一屁股坐进椅子。
血奴接过浴巾,抽着烟,不紧不慢的进了浴室。
"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对那小子这么上心?"周勇没好气地问。
"我不在乎那小子,我是帮保护王景芝。"货架旁一个模糊的黑影说。
"我不明白,你到底欠他什么?"
黑影沉默片刻,"太多了。"他最后说。
"能说说吗,你从没提过这些。"周勇一直好奇,像他这样的人会欠一个大夫什么,他在老板的指使下接近大夫,这么多年一直暗中照顾,可老板从没讲过原因。
"说来话长。"
周勇翻翻白眼,每次都是这套说辞。
"我当年是个无恶不作的人。"黑影顿了下,"恶人通常都会得逞,但我是个例外,我众叛亲离,还差点送了命。当我奄奄一息时,才知道我追求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当时我以为我死定了,可王景芝救了我,他不在乎我有张魔鬼的面孔,他救了我。之后我厌倦了做恶人,成了隐者。"
周勇有些惊讶,老板今天竟然有心情倾诉。
"只是,他救我的时候并不知道当年是我杀了他妻子。"又是阵沉默,说这么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周勇不知道,还有一个原因老板没说,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东西怎么用,主人?"血奴拿着被扽下来的喷头问。
"你在水泥里呆了多久?"周勇问。
"当时战争还没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