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用铜盘盛着的肉真是美味无比,小冬从没见过这样的肉,看着黢黑,却十分鲜嫩,沾着红色的酱汁,他不知不觉竟然吃掉了一大盘。
他左边坐着刀疤,右边是一个劲用铜杯喝酒的大胖子,酒总是顺着嘴角流出来,溅到小冬脑瓜顶上。
陈继松坐得离小冬最远,首领努*尔陪着他坐在石桌中央,两人正用索瓦语交谈,神情严肃低声耳语,似乎不想让别人听见。
周勇在陈继松另一边,正仔细端详一只银勺子,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
一个白发及腰的美丽女人为小冬添上一大块热滋滋的冒着油的烤肉,“(请尽情享用。)”女人温柔的说,露出微笑。
“哦,谢谢。。。”小冬抹抹嘴角说。
“你影该说,鲁索姆,那石索瓦语的谢谢。”刚才说汉语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他和大胖子中间,此时正用大眼睛看着小冬,她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圆圆的脸尖下巴,白色长发梳成两个辫子,很可爱。
“(你太没礼貌了。)”长发女人责怪道。
“(妈妈,我做梦都想见到石头人,让我和他说说话吧。)”女孩撅着嘴恳求道。
“(好吧,但不要太失礼。)”长发女人无奈的摇摇头,对小冬一笑走开了。
“我石扎克托娜,打家叫我托娜,你叫什木名子?”女孩问,她的发音不准。
“我叫叶小冬,你怎么会说汉语?”小冬很好奇。
“是波图爷爷教我的,他石族里最有雪问的。”女孩指指另一张石桌上的一个老头,他老的既没头发也没胡子,看他喝汤的样子好像连牙也没有。
波图爷爷身边有个梳着长辫子的女孩,小冬的目光像块口香糖一样黏在她身上,她的脸就像美术教室里陈列的石膏像一样,似乎每个线条都经艺术家之手精雕细琢,散发出古典纯洁的美感。她身边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孩正和她聊天,他身穿华丽白色皮衣,与女孩的粗糙灰皮格格格不入。他满脸堆笑,仿佛正在说很有趣的事。女孩礼貌的回笑着,双眼却游离在人群中,小冬觉得她厌烦身边的男孩,不知为什么,他对此很高兴。
似乎感觉到小冬炙热的目光,女孩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眼睛,眼神相会时,小冬脸感觉火辣辣的,他尽量挤出个自然的微笑,却露出嘴里的肉渣。女孩被逗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男孩注意到这个瞬间,目光随着她看向小冬,笑意僵在脸上,随后荡然无存。英俊的面庞冷若冰霜,那眼神像尖刀似的剜在小冬身上。小冬慌忙地移开目光,低下头一心一意的研究起他的盘子。
“那石伯纳特,波图爷爷的孙女,我的石头语都是她教的。”托娜自顾说得起劲。
“为什么叫我们石头人?”小冬回过神问。
“因为你们的行动都非常缓慢,像石头似的。”
“缓慢?”小冬挥挥手,“没觉得啊。”
让小冬惊讶的是,他们不是这里唯一的石头人,远处一张桌子上,一个身着黑色呢子大衣的老头正谈笑风生,他耳边所剩不多的头发和索瓦人的相比显得灰暗不少,体态丰满,带着厚厚的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身边两个人更是奇怪,既不是石头人也不是索瓦人,他们皮肤是灰色的,像水泥板一样。身穿黑色连体服,好像某种工作服。胸口有个标志,一团黑色的火。
“那些人是谁?”小冬指指那些怪人。
“那是暗火公司的人,浅度隐空间的灰皮人,他们说服父王在蓝树林里搞研究。”托娜眼中蒙上一层阴霾,她不喜欢那些人,或是说,害怕。
“和我说说你们的石界吧。”女孩不想谈起他们,转移了话题。“波图爷爷所有关于你们的书我都读过了,你们那里镇的到处都是光吗?”女孩眼睛里充满期待。
“是的,阳光,月光,星光,灯光,夜里也会亮如白昼,美极了,但有时也挺烦人的。。。”
陈继松和首领一伙人进行着大人的谈话,这边女孩和小冬聊得起劲。小冬说了很多外面世界的事,托娜听得入神。
“那不是流星,是飞机,一种巨大的机器,像鸟一样在天上飞。”
“(太神奇了!)”
她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尽管他的汉语不是很标准,但勉强可以听懂。
不一会小冬认识了很多人,坐在首领身边的强壮男孩是他的二儿子扎克托瓦。刚才为他端肉的是首领的妻子塔曼夫人,也就是托娜的妈妈。在黑暗中抽烟斗的人是首领的弟弟扎克图木,他身材比其他族人都瘦,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四个外来人,小冬看向他时他刻意避开,眼中的敌意仍残留在空气中。伯纳特身边的男孩就是扎克图木的儿子。
坐在桌子最外边的男孩是扎克塔索,首领的大儿子,他和周围人高马大的索瓦人格格不入,他脸色苍白,看上去闷闷不乐。他体形消瘦,一副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模样。坐在最外沿更显得形单影只,犹如岩石上的杂草。
“父王不喜欢他,他作为长子是要继承王位的,可他根本不是那块料,他不会打仗,连刀也拿不稳,不过到是个很好的哥哥。”托娜告诉他。
坐在对面的人是扎克拉尔队长,他就是搭他的马来到这的,刚才他递来一大杯酒,小冬喝了一口嘴像着了火一样差点呛死,不得不玩命吸氧气,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旁边的胖子笑的太起劲酒都喷到他脸上了,他好像叫波杜,是喂马的。
托娜是四女儿,她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还有对嗷嗷待哺的双胞胎弟妹,托娜伸着脖子想把弟弟指给他看,“他不见了。”
正在她寻找时,一个男孩在她身后拽她的衣服。
“(索姆,你在这啊。)这就是我的弟弟,扎克索姆。”
索姆看上去比托娜还要小一两岁,他有着和姐姐一样的大眼睛和红扑扑的圆脸,手里抓着个木头雕刻的小人偶,正躲在姐姐背后,羞涩的看着小冬。
这时,塔曼走过来,“(孩子们,该睡觉了。)”
“(再让我们玩会吧,拜托。)”托娜说。
“(不行,已经超过睡觉时间很久了,再说,小索姆早就困了,快来,明天再玩。)”母亲哄劝道。
“(请原谅我的孩子们。)”母亲笑着向小冬点点头。
小冬不知她在说什么,也礼貌的微笑点头。
“明天见,石头人。。。”托娜恋恋不舍得说,母亲一手一个领着他们走了。
小冬只好看周围的大个子们喝酒聊天,一个老头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虽听不懂,但觉得他疯疯癫癫的。身边的胖子和大家一起逗得开怀大笑,边笑边拍小冬的后背,差点让他把吃的肉都吐出来。
他总想偷看伯纳特,偶尔他们的眼睛会相遇,但随即避开。因为她身边的男孩像饿狼守着猎物一般,不时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高调的炫耀女孩是他的,就差围着她撒圈尿了。
伯纳特,她美丽的银灰色眼睛萦绕在小冬脑海,久久不能散去。
不是所有人都表现得友好,一些人直勾勾的目光让他心里打颤。
还好过一会酒席结束了,篝火渐渐微弱,陆续有人离席。陈继松和首领又说了会话,然后他们也相继起身
二儿子扎克托瓦带着他们到大厅后面,穿过宽敞的走廊,来到客房,每人一个房间,各个房间由门廊相通。
房间中央有火炉,地上床上铺满白色皮毛,非常暖和。
这时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托着一个小木盒子,恭敬的递给陈继松。
“(这是首领送给你们的礼物,你们会用得到。)”说完他鞠了一躬出去了。
“(请务必记住,厨房在走廊尽头右转。需要帮助就找守夜人,好好休息吧。)”扎克托瓦也出去了。
陈继松打开木盒,里面有四瓶绿色的液体。
“是显形液。”周勇叫道,“这一瓶可值不少钱那。”
陈继松拿出来每人分了一瓶。瓶子不大,一只手指长短,两只手指粗细,并口用木塞封住,瓶颈缠绕着精美的银链,绿色液体很粘稠,而且整个瓶子沉甸甸的,比看上去重得多。
“干什么用的?”小冬问。
“透过现形液能看到隐藏的东西,也能看穿黑暗。”陈继松说。
“好东西。”周勇自言自语。小冬觉得他一定在想该如何卖个好价钱。
小冬把瓶子放在眼前,液体不像意料中浑浊不清,透过液体,炉子里的火闪烁出漂亮的彩色光芒。
“那么,扎克努*尔是怎么说的,他会帮我们吗?”周勇小心地把瓶子装进兜里,问道。
“我告诉他我要猎杀冰原麒麟,他很惊讶,因为那是十分危险的事,而且很难寻找,不过他说他会尽力帮忙,至少会派人带我们到冰原麒麟的领地。不过得等他忙完现在的事,寻找冰原麒麟首先要穿过山妖的领地,之前由于领地相距遥远,索瓦人和山妖基本保持和平,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近期不知为什么,山妖频频侵犯他们的领地,现在两族处于战争,要穿过山妖的领地不容易啊。目前我们只能先住下,伺机而动。可我们没有富裕时间,这里可以抑制黑血的生长,但只是暂时。”陈继松心烦意乱的看了眼小冬。
小冬心一沉,这意味着用麒麟血保命难上加难,就像脑袋里装着颗死雷,不知那天心情好就送他归西。他又深吸一口氧气。
“别老用吸氧器,用你的肺去适应,就像高原反应一样很快就会适应的。”陈继松说。
“我尽力。”说罢又吸一口。
陈继松起身回自己房间,“有大夫消息通知我。”说完便出门了。
躺在柔软的皮毛垫上很舒服,刚来这里时那种难受的感觉减弱了,只是依然胸闷气短,肺里火辣辣的疼。
含着氧气嘴睡觉也不是办法,小冬试着用嘴呼吸,使劲吸几口,似乎比之前容易了些,也许是心理作用。保险起见枕头两边各放一只呼吸器,以防半夜憋死。
小冬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总觉得胸口上压着块大石头,时不时就得起来吸口氧气。心中思虑万千,他为大夫担心,更为自己担心。不知还会不会再见到大夫。然而一想到自己要和野兽搏斗,他心里就沉甸甸的。从启程开始,他就无数次幻想自己成为超强异能者的样子,而现在他才明白,他只想活下去,别无他求。
最后他终于睡着了,醒来几次,一片漆黑,炉火灭了,但毛皮被很暖和,于是接着睡。最后一次醒来时四周还是黑漆漆的,天还没亮,然后他意识到,这里可能永远不会天亮。他一边吸氧气,一边看手机,上午11点02分。他已经睡了将近12个小时。没梦到大夫,没有大夫的絮叨他竟有些不适应。
四周十分安静,难道大家都没起床?
小冬从枕头下摸索出现形液放到眼前,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变得五颜六色,所有的东西都发出微弱的光,就像老式荧光屏电视机关掉后在黑暗中残留的光一样。白色的地毯闪着银光,炉火的炭灰发出金光,石头墙壁发出橙光,桌上的水发出蓝光。
这可比夜视镜看到的漂亮多了,小冬用现形液把屋子看了个遍,他的手看起来是淡蓝色的,好像手掌里有个小灯泡似的。
陈继松也醒了,正坐在床上,浑身蓝光,除了眼睛,两只眼睛是耀眼的深红色,像两个探照灯似的。
“什么时候吃早饭?”小冬问。
“早饭?”陈继松掏出块怀表看了看,“再过42个小时左右。”
“嗯?”小冬没明白。
“我说过,这里的时间相对正常的时间快,大概快六倍。而正常的时间相对这里慢六倍。”
“那现在是快是慢?”小冬糊涂了。
“从进入这里的一刻起,我们进入了这里的时间流,所以我们是快6倍的。”
小冬挥挥胳膊,“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啊。”
“这就是问题了,不管快慢我们自身都感觉不到,我说的快慢都是相对于空间外的正常时间而言的,在隧道外看我们,我们就像快速移动的影子,从这里看隧道外的人,他们慢的就像石头人,但我们自己感觉不到。”陈继松把怀表递给小冬,一开始小冬以为表停住了,然后秒针跳了一下,过了几秒又跳一下。这只表的时间是夜里1点02分。
“这是永时表,不管到哪里都显示正常时间,在这里每六秒钟秒针才跳一下。虽然我们现在是快6倍的,但落实到感官上,只是正常时间相对变慢6倍而已,明白了?”他又从床上拿起一只手表,“这是周勇的表,已经和我们一样进入这里的时间流。”
小冬看着两只表,手表正常走动,怀表6秒走一下,难以想象,这只怀表才是正常的时间。
“也就是说现在正常时间是半夜一点,我睡了12个小时也只相当于两个小时。”小冬说。
“没错,昨天我们是10点40开始吃的饭,按这里时间吃了两个小时,正常时间20分钟。正常时间还有7个小时日出,也就是说这里还需要42个小时才开始新的一天。”
“但是,这。。。你是说这里的人一夜要睡上48个小时?”小冬惊愕道。
“是的,而且睡醒后就可以连续工作96个小时,这就是索瓦族的习性,也是所有深度隐空间生物的习性。”
“这时差也太大了,等等,我们42小时,也就是两天后才能吃早饭?”小冬不再担心脑袋里的东西了,因为他很快就要饿死了。
陈继松拿回他的怀表,站起身,“现在我们去弄些早饭,不过动作要轻,索瓦人不喜欢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