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能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只有一个,我的林阳。
我侧脸看他,心里是欢喜的,他冷眼定定地看着张骏,两人目光对峙着,颇有点楚河汉界两军对峙的架势。林阳的侧脸轮廓分明,线条似刀削,不算硬朗,但带十六七岁男生应该有的模样,年轻,阳光,还有种别人身上没有的冷淡和高傲。他皮肤很白,但不是病态的白,是那种在阳光下能透明的白。头发不算长,有点短短的刘海在眉毛上方,如此一来,愈加地衬托得一双眼睛明亮,眉毛如走剑笔挺,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他冷眼看着张骏,一点都不畏惧的模样,好似在宣告主权,甚至在警告。张骏也看着他,两人不分伯仲,但张骏不似林阳的高冷,他痞里痞气的,慢悠悠嚼着嘴里的东西,眼皮微微抬着,不屑的姿势。他特别不耐烦地甩了筷子在桌上,然后抓起一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清水,扭过脑袋特别不屑地看着林阳,“你谁呀。”
林阳岿然不动,也不回答他的问题,高冷地看了张骏一眼,直接忽视他的存在,转而对我说,“吃好了?”
我发誓,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
我唯唯诺诺点头,其实盘子里的东西,我一口都没来得及吃,但我却点头了,迎着林阳的目光,“嗯。”
林阳不动声色地起身,向我伸出手,我有点受宠若惊,但是心里乐开了花,他见我迟疑,抬了抬眉毛,我会心一笑,看着他修长好看的手指,缓缓伸出手,刚贴上他的手,他就迅速扣住了,生怕我跑了一般。
他拉着我起来,我站在他身边,身上还穿着他昨夜给我的衣服,虽然松松垮垮的,但是我从玻璃窗户里看到,别有一番味道。
张骏叫住我,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那种玩世不恭的感觉看上去明明很坏,但却不让我讨厌,不管怎么说,他昨夜把我带来这里,提醒我不要再去夜场,这些种种,都说明他是个好人。至少,我现在这么觉得。
“杨小唯,你可想清楚了,有些人不是你招惹得起的,到时候别哭鼻子。”张骏说。
我不知道张骏在暗示我什么,但我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在很多事情的选择上,我宁愿后悔痛苦,也不想错过任何一丝我曾能抓住的可能。我看了张骏一眼,他眼神深锁着我,可我的决定,向来不会摇摆不定。我紧紧握住林阳的手,跟张骏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我看到张骏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离开酒店后,林阳还一直牵着我的手,我默默走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喜滋滋地看着他的手,心想,他的手真是好看呀。
要是能这样牵手一辈子,多好。
他带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去市中心吃早餐,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我不饿,他淡淡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神是淡淡的,但落到我脸上就是灼热的,重点是,我话音刚落,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从昨晚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不饿那是假的。
我悻悻地看了眼林阳,他竟然笑了,就是那种自制的,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我脸上烧得厉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之后我们在学校附近吃的,公园周围有很多小店,买米线面条包子馒头之类的,我说喝稀饭,林阳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跟着我去了。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林阳从来不吃路边小店的东西。和我那次,是他第一次。
吃过饭后,我们慢慢散步回学校,我要回去换衣服。路上我们很少说话,我双手晃荡在腰侧,想念他手心的温度。
进了校门后,有学生看见我俩一起,纷纷看着我,对我投来好奇的目光,一看我身上的衣服就知道是男生的,身边还跟着林阳。可能是虚荣心作祟,也可能是我太想证明自己够资格站在林阳身边,所以我挺直了腰板,跟他说,“我先上去换衣服。”
林阳点点头,“我去操场等你。”
“好。”
我飞快地跑回宿舍,翻出自己所有衣服放在床上一套一套地试,但没有一套是满意的。我恍然发现自己这些衣服,其实都上不了台面,我自尊心作祟,可我好强,也自尊,我告诉自己,穷只是现在,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光鲜亮丽的人,通过自己的努力,买漂亮的衣服,但衣服终究只是人的附属品和衬托,重要的,是我的内在,是我的涵养和德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捏着脸蛋说,你还是很可爱的,杨小唯,不要怕,贫穷压不倒你的自尊。林阳他也不在乎你有没有漂亮的衣服。
最后,我换了件白衬衣套枣红色棒针毛衣,穿上爸爸去年给我买的棉衣,又洗了把脸,这才下去找林阳。
他在操场上,羽绒服脱了放在一边,里头穿着英伦风的格子衬衫搭配深蓝色的细线毛衣,牛仔裤,短靴子,看起来精神抖擞,又高又帅,雪天过后,阳光很好,一抹明媚的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他在一群人中间,抱着一颗篮球正准备投篮,三步向前,抬脚向上跨的同时,篮球对准了篮筐飞进去,正中。
我站在远处,看他矫健的身影,心想,下次他打篮球,我一定要亲手给他递上一瓶水。
他回头的瞬间,正好看到我,又几秒的出神,然后同别人招呼告别,拎起羽绒服,慢慢走向我。
那个瞬间像被放慢的电影镜头,那个少年,踏着阳光,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忘了我们在操场上逛了几圈,反正一直走,一直走,绕圈的操场,没有尽头。
我们并肩而行,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我,自然而然地牵起我晃荡在腰侧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瞬间包裹了我的时掌心,捏得紧紧的。
我们默契地转过脸看彼此,然后都笑了。
那天的阳光很灿烂,我们的笑也很灿烂。
关键的东西,我们什么都没说,但似乎,一切都不言而喻。
我以为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周一的早晨,我才知道,有些人的存在就是恶毒的代名词,她不整死我,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