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夜脸上有了怒气,可他还是压着那怒气,微微地笑了起来:“我不信。”
“你大可不信。你可承受得起这个风险?”
时映雪其实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非夜,也不会什么炼丹。
可她到底实实在在和非夜做了几年的同门,对非夜的性情是有一两分琢磨的。
非夜狂傲,却又谨小慎微——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更有极重的疑心病,只要想到一点儿苗头,便会自己一个人猜测不已。
当初和沙陵听墙角的时候,时映雪就不觉得非夜会是个那样照顾自己师傅亲儿子的人,他一定有所图谋。
她也同样觉得,以非夜的心性,想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毒根本就是难上加难。
当时她就觉得巧合的过分,现在想起来,那日的焚魂宫,不过就是非夜监守自盗,借刀杀人的幌子罢了——非夜不论在哪儿,都想做最耀眼最锋利的那柄剑,他不仅仅有这个实力,还想做的理直气壮,所以他做事情鲜少直来直往,而是在背后默默地布置好一切,最后将网一收,把所有人一网打尽,偏偏看上去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就像他刚刚明明能将时映雪径直杀了,却还要说那些有的没的的废话,为自己的动手找一个理由。
非夜来找雾茯苓,却偏偏没有十分着急的样子,若是真担忧那孩子的性命,根本没有必要抱着他这样一路折腾,而是以他自己的本事,直接赶赴,以最快的速度取到雾茯苓,为那孩子解毒。此刻他会在这里,多半不是为了照梦莲花,而是要杀有雾茯苓的人,将救这个孩子的一切可能直接掐灭。
时映雪想明白了一切,心里就安定了。非夜这样的人,就算安排好了一切,心里终究是有疑心害怕的;何况他更不能忍受自己早已设计好的连环计,毁在了最后一环上。
时映雪表现的越有恃无恐,他就越相信是真的,所以时映雪只需维持好了自己脸上的笃定,就等着非夜自己被自己的疑心击溃。
她在元浅的记忆里,在贾南珠的身体里过了几年的时光,那些朝堂上的权谋争斗与勾心斗角,是她闲暇时唯一的乐趣了。时映雪的内里早已不是当初的小丫头,十五岁的灵魂,心思已经不再稚气,比起同龄人更多出了几分狡诈和成熟,有了诡诈和与虎谋皮的本事。
现在非夜就是这只锋芒毕露的大虎,时映雪要谋的,就是他手里那朵照梦莲花。
“是我不对,来日你来北斗剑派做客,寻我常林,一定好好款待。不过你自己的意思,你自己得记住了。”非夜率先收剑,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模样。
他后腰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却一点儿也不在乎。
时映雪知道她说的是雾茯苓解药的事情。
“好啊。”时映雪笑了一声,“丹药的事情你放心,你们与我又没有什么大干系,我何苦去拆你的台?只是常林小友,我手上有这沼泽里所有的雾茯苓,那照梦莲花原本也是我的,你可将其归还?”
非夜知道时映雪这是**裸的威胁。
她改了口,不叫非夜而叫常林,意思是这话还有商量,可她真就掐在了他的命门上,把他的道貌岸然看得明明白白,就踩着他的谋划,狮子大开口,等着他同意。
非夜知道自己不得不同意,一朵照梦莲花,对比他多年的谋划,确实算不上什么东西。
“给你就是了。”非夜将那朵照梦莲花一下子拿了出来,一双眼阴鸷地看着时映雪,却迟迟没有动作。
时映雪想了想,非夜估摸着是要等她一个确切的承诺。
修真界里最高的承诺就是以心魔发誓,听他这样说,时映雪挑了挑眉:“你先给我,我便以心魔起誓。”
“说到做到。”非夜把照梦莲花抛到时映雪的手里。
“我以心魔发誓,绝不会拿我手里的雾茯苓去救你那师弟。”时映雪也将自己怀里的雾茯苓拿了一朵出来,如法炮制抛到非夜手里。“还有那几个合欢的小姐妹手里的,恐怕要等我上去与她们说一声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再下黑手。”
非夜接过雾茯苓,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它捏碎在了掌心。
时映雪这誓言发的很是干净利落,道纹一闪,誓约即刻结成。时映雪一点儿心理压力也没有,她并非见了谁都要救的人,此时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没必要去做那些多余的善心事,原本她也没有准备去救那孩子,而那誓言更加就是无稽之谈了,一朵雾茯苓不过是为了安非夜的心,令他不再动手就是了,剩下的雾茯苓,实在没有必要糟践。
话音刚落,时映雪的身影便如游鱼一般,迅速地往水面上窜去。
她的身法一直比非夜学的好,故而她一动,非夜极难追上。
两人一前一后从水面跳出,时映雪一眼就看见正与北斗剑派众人在水面上对峙着的合欢三姐妹。
“起开!”时映雪如今傲气了,知道非夜心有忌惮,至少在一会儿所有的雾茯苓都毁掉之前,他是决计不会动手的,就算要动手,也不会在众人都在的时候。这些北斗剑派的弟子一个个都把他当做自己崇拜的大师兄,若是看到他无缘无故对合欢派的几个女修痛下杀手,估计对他十分在意的人心很有影响。
“你们且放开那些合欢神教的小友吧,原来是误会一场。”
玉楼春一脸狐疑,时映雪却走了过去,直接拉过了玉楼春的手,在她手心里捏了捏,眉眼之中很有一副暧昧的样子。
合欢女子与男修有勾结,这是大部分人都觉得十分正常的事情,故而也就错开眼去不看了。
几人相处不久了,当然知道时映雪并不是一个喜欢动手动脚的人,要是她有意占她们几个便宜,哪里会在这么多人面前?
玉楼春一下子明白过来,任由时映雪拉着她的手往一边走去,两人在一边耳鬓厮磨的样子,令众人很是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