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听雨这时候便有些担忧时映雪了,她从珩锦的背后探出头去看时映雪,却不料与涟漪冷淡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涟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中凶狠难以言表,将她吓了一跳。
而等宫听雨再看的时候,涟漪就已经转开了视线,再也不看她一眼了。
宫听雨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沮丧又痛苦地在原地蜷缩成了一团,将头埋在自己的掌心默默地流泪。
而她才刚刚哭了两声,便感觉到头顶好似有个温柔的小手在自己的头发上拍了拍,一个稚嫩的声音也学着大人的模样哀声叹气。
宫听雨下意识地飞快擦干净了自己刚刚流出来的泪,抬起头去看摸自己头发的人究竟是谁,就看到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看上去也不过就是比现在的自己大几岁的样子,墨色的头发上却闪着点点红光,而额头上的头发已经全成了红色。
看着这样的特征,她好像已经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是谁了,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张了张口,有些呆滞木讷的模样。
出来的是小燃儿。
如今涟漪为了时映雪是决计不会理会宫听雨的,珩锦也不好趟这趟浑水,而一边的浮乙大龙肯定是按捺着自己的脾气了,没人能管一管宫听雨。
见宫听雨如此悲伤痛苦,小燃儿还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她对宫听雨的态度又与涟漪不一样,当年时映雪与宫听雨少年相交的时候,小燃儿也是刚刚脱壳出来的时候。
那时候的小燃儿还不能化形,只能缩成一团小鸟儿,在时映雪和宫听雨的肩膀上来回蹦跶,或者是在两人的发顶之上窝成一团。
她那时候喊娘亲,也喊宫听雨为姨姨,虽然称呼并不一样,有些感情却也是互通的——无论是娘亲和姨姨,她们两个人都陪伴着小燃儿健康长大,将小燃儿喂养地白白胖胖。
所以她尽管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但看宫听雨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她知道宫听雨固然有错,其实也罪不至此。
但是正因为那个难以启齿的原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宫听雨这个想要与时映雪重修于好,与从前一样形影不离的愿望已经是不可能了。
“姨姨,是我,你还认得我吗?”
那边的浮乙为了给时映雪疗伤,已经将那位奄奄一息的仙灵直接给开膛破肚了,大约是仙灵的内丹能够为时映雪疗伤,涟漪和浮乙两个人已经凑到一起去寻找内丹了。
小燃儿便趁机干脆坐在了宫听雨的身边,想要和她说说话。
是为了给她解惑,也是想要让时映雪不再受到这样的伤害。
想了一会儿措辞,小燃儿觉得自己还是委婉一些说为妙。
这个事情珩锦和涟漪刚刚都已经算出来了,浮乙也肯定早就知道了。
但要是真的让他们来和现在年纪还小小的、甚至精神都还有些恍惚的宫听雨来说这个真相,那实在是有些太过残酷了。
所以小燃儿只能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说话也是那样的委婉。
“姨姨?你看看我呀,我是小燃儿呀,当初我的名字也是你和娘亲一起取的呀。”
小燃儿虽然比宫听雨要小,但是她此时此刻却还是像姐姐一样轻轻地拍着宫听雨的肩膀,将她脑后乱七八糟的头发一点点地理顺。
其实宫听雨哪里会认不出来面前这个小可爱就是小燃儿,可是她又说不出来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给时映雪已经能带来了灾祸,也很有可能会给小燃儿也带了灾祸。
宫听雨没有抬头,就像是没有听到小燃儿刚刚和自己说了什么一般,只是转过身去,挪动着自己的身子,让自己又离小燃儿更远了一些。
小燃儿哪里会让宫听雨就这样跑带,她又跟了上去,紧紧地从宫听雨的怀里拉出了她的手,握住了她的掌心,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听雨小姨,当年你和娘亲一同将我养大,你说你认得娘亲的眼睛,其实我也一样,永远都认得姨姨的眼睛的。”
这句话终究还是让宫听雨之前的回忆洪流猛地一下子就袭来了。
无数当年两人在茶宁坊之中相遇又相处的情形浮现在眼前,那时候还有小鸟儿燃儿在自己的身边飞来飞去,时不时在自己和时映雪的头发上停留一会儿,叽叽喳喳,回忆之中都仿佛带着温暖,叫她回忆起来还是觉得贪恋。
那时候青春正年少,天真无邪,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也还可以挽回,可如今终究已是沧海桑田,再不可能了。
宫听雨只觉得自己这一生被生母抛弃的那一日都没有这样痛苦过,可今时今日终究还是溃不成军。
“小姨,你不要伤心呀,无论如何,燃儿都还是小姨的乖宝宝。”
但虽然小燃儿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她还是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站了起来,抱住了比自己身形还要小的宫听雨,轻轻地哼了两句当年几人一同叽叽喳喳唱过的童谣。
宫听雨痛苦地低泣着,而小燃儿看着心中有些于心不忍,一边却已经接收到了涟漪和浮乙对自己投过来的视线,明白是时候把话和宫听雨讲明白了。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要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倘若非要强迫,那就一定会成为枷锁和痛苦。
像是刺猬与刺猬同行一样,两个人虽然心里头都想要互相陪伴,想要和彼此一起相处,却都被彼此身上的尖刺给伤害地体无完肤。
“姨姨,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怪你,说是因为你,娘亲才会中毒吗?”
燃儿尽管是开门见山,却还是想要尽量选择比较委婉的说法。
“我是个灾星,我会给所有人都带来灾难。”
宫听雨想到当初自己这一世的生母将自己的抛弃的时候说的话,她说自己就是个祸害,一定会害死所有人。
那个时候她不相信这些,现在却相信了。
她一定是个祸害,否则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