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秋看着莫测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叹息,这才真的开始检讨自己曾经的作为。()
难道,她真的错了?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莫千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叹息着问道。
“是,你的确不该。”黑暗处走出一道人影,怒然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无奈。
“你终于肯出岛了?”莫千秋没有转身,即使二十几年不见,她仍是一下便能听出他的声音。
“是轩儿派人说,他受了重伤,请我出岛的。”秦翔南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没有再上前。
莫千秋急急地转过身:“他怎么会受了重伤?”
“你既然还是关心孩子的,为何不能多关心测儿一些?”秦翔南微微蹙眉,看着她的眼中有着不谅解。
“他不一样,他既然要登上皇位,就不能妇人之仁。”莫千秋别过脸,不看他,仍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呵呵。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执着于那个皇位,值得吗?”秦翔南不赞同地嘲讽道。
“这是我的使命,我必须这么做。”莫千秋面上虽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心里已经在自问:值得吗?
为了皇位,她离开了fènghuáng岛,带着莫测漂泊了那么多年,才建起白焰教,才有了今天。
只是,最后莫测竟是恨她的,那轩儿呢?怕是也一样恨她。
“是以,你就为了你的使命让两个孩子成为仇人?让测儿变成现在的样子?”秦翔南更加不谅解地质问道。
“那你呢?你为了得到紫幽草,让轩儿变成什么样子了?”莫千秋被他问得怒火攻心,转而指责道。
“你还有面目再提紫幽草?”秦翔南冷冷地质问道。
“我……”莫千秋被问得哑口无言。
“你为了修炼上层武功,偷偷带走fènghuáng岛的镇岛之宝紫冥草,害得fènghuáng岛上毒蛇横行,我的子民叫苦连天,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无辜的?”秦翔南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悔改的女人,真是恨得牙痒痒。
“我已经找到紫幽草了。”莫千秋底气不足地道。
“我知道你找紫幽草是为了赎罪。我还知道,你告诉测儿找紫幽草是为了图谋大业。你不觉得你作为一个母亲,这么做很卑鄙吗?”秦翔南要不是从来不打女人,此刻真恨不得冲上去打莫千秋一巴掌。她知不知道,大业还未成,她就已经亲手毁了自己的儿子。
“是,我是卑鄙,我为了洗清自己心中的罪孽而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儿子都骗。”莫千秋声音拔尖,“当年若不是你不肯帮我,我也不会盗走紫冥草。”
“你要我怎么帮你?要我的子民为了你,踏足世俗,死无全尸吗?”秦翔南一直知道她不谅解他,但是事情过去了二十年,他们已经不再是年轻冲动的年纪,她却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味地将责任推给别人。
“住口你明明知道,我离开你,不止因为你不肯帮我。”莫千秋辩驳。
“我知道,你是不满我当年放走欧阳芮麒。”秦翔南又怎么会不知道原因?
“对,如果当年你不放走他,我也不会那么恨你。”如今提起,莫千秋仍旧恨得咬牙切齿。
“fèng儿对我们有恩在先,她更是你的姐妹,你难道真的忍心杀了她心爱的男人?”秦翔南反问。
“他灭我怜月教满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在莫千秋看来,她要杀欧阳芮麒,不过是恩怨分明,而挡着她的人,都是不理解她的。
特别是自己爱的男人不理解她,就更是让她伤心难过。
“我当时就说过,这次放他出岛,还fèng儿一个人情,以后你再追杀他,我不会阻碍。”秦翔南不懂,明明是一件可以解决可以商量的事情,为何莫千秋会偏激得始终无法理解?
“fèng儿,fèng儿,你心中就只有那个圣女。如果那次你不是为了她,放了欧阳芮麒,他也不会有机会杀了我皇兄,谋夺皇位。”莫千秋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气得浑身发抖。
“你皇兄若是不追杀欧阳芮麒,将他打落大海,又怎么会有那样的下场?”秦翔南并不同情欧阳玄璞那种为了皇位,而不惜杀死兄弟的人。
在他看来,欧阳玄璞不过是自找的。
莫千秋一时间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又听秦翔南道:“若不是你皇兄不顾你的生死,用你的身份威胁欧阳芮麒,他又怎么会对你下毒手?想要除掉你?”
“就算我皇兄有错,欧阳芮麒弑兄登上皇位,也一样罪孽深重,不可原谅。”莫千秋蛮横地道。
“你别忘了,你皇兄从来没有将他当过兄弟,而他也不是你们欧阳家的血脉,他不过是你母妃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用你换来的假皇子。”秦翔南觉得莫千秋这个时候还说欧阳芮麒弑兄,真是有些可笑。
提起当年的事,莫千秋眼中不禁闪过一抹痛色。
她并没有见过她的母妃,她只知道,她的母妃谋划了一生,甚至不惜抛弃她这个亲生女儿,最后还是死在了宫廷斗争中。
而她直到十七岁,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一年,皇兄来找她,将她的身世告诉了她,说欧阳芮麒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世秘密,杀了他们的母妃。
皇兄承诺她:“秋儿,皇兄一定尽快接你回家,你再等等。”
后来,皇兄一有时间,便会来看望她,让她第一次体会了亲情的味道。
再后来,她莫名被追杀,怜月教惨遭灭门,直到她掉下悬崖前,她才听到那几个黑衣人说:“公主,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皇兄吧若不是她用你威胁我家王爷,我家王爷也不会追杀你。”
她只觉得那一瞬间,她心凉彻骨。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唯一的亲人会不顾她的生死,拿她的身份去威胁欧阳芮麒。
她没有让那些黑衣人动手,转身自己跳下了悬崖,落入海中。
后来,随着大海,她飘到了fènghuáng岛,认识了秦fèng儿秦翔南,她本以为这里会是她的新生。
不想,在她把秦fèng儿当成好朋友,在她爱上了秦翔南,没名没分地跟着他,连孩子都为他生了之后,她竟突然间发现,秦fèng儿喜欢的人原来是欧阳芮麒。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又怎么能不恨?又怎么能放下?
可是,她爱的男人竟为了另一个女人,将欧阳芮麒放走,让她白白错失了报仇的机会。
那一次,他们吵得很凶,他不理解她的满腔仇恨,她也不能接受他放走了欧阳芮麒的事实。
于是,她带走了一个孩子,偷走了紫冥草,彻底离开了fènghuáng岛。
回到麒国后,她想了好久,才去找皇兄。
欧阳玄璞说她现在认祖归宗还不是时候,而且一个没有嫁过人的公主就带着个孩子,是不会被接受的,除非她愿意送走自己的孩子。
她当然不愿,也不会送走自己的孩子。
于是,欧阳玄璞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说他需要一个人帮他做些事情。
就这样,世上多了一个教派,叫白焰教。
但是,这个教派极其隐蔽,即使成立了二十几年,世上也无人知道。
后来,欧阳玄璞死了,欧阳芮麒篡位,她心里的恨便更加浓烈。
她下定决心,有一日定要杀欧阳芮麒,为皇兄和母妃报仇。
她知道萧天正是皇兄的心腹,却不想皇兄一过世,为求自保,他就效忠了欧阳芮麒。
而那个时候,莫千秋的能力不够,也不敢贸然出手,整治萧天正。
只能一边发展白焰教,一边等待机会。
谁知道,这一等,便是十多年。
她在萧天正的军中安排了奸细,导致萧天正大败,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他的儿子却幸运地冲出了包围,活了下来。
她本来是想杀了萧白逸的,但是后来一想,若是萧家没有人了,欧阳芮麒再把将军的位置给一个她不熟悉的人,到时候更是麻烦。
倒不如让萧白逸继续坐着,她再派人监视,掌控他的一切。
于是,有了何冰柔那一出戏……
莫千秋将自己从思绪中拉回,出口的话越发恨意冲天:“就算他不是母妃亲生的,他也不该杀了母妃,母妃毕竟养育了他那么多年,待他如己出。”
“单凭欧阳玄璞的单方面说辞,你就那么肯定是欧阳芮麒杀了你的母妃?”秦翔南这次出岛,除去为了两个孩子,也是为了解开莫千秋的心结。
“皇兄不会骗我的。”莫千秋想也不想,辩驳道。
“你不是相信你皇兄,你是不敢面对唯一的亲人也骗你的事实。而欧阳芮麒不是你们欧阳家的血脉,是以,你选择恨他。”秦翔南知道,莫千秋执着了这么多年,这个时候劝她放手很难。
即便如此,他也要试试,他真的希望她可以回头,与他一起拯救两个孩子。
“不,我信皇兄,他一定不会骗我。”莫千秋厉声否定他的话,更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停止摇摆。
秦翔南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递向她:“你自己看。”
她颤着手接过,看着纸上一项一项指责欧阳玄璞的证据,心一点一点地被撕碎……
“为何才告诉我?”莫秋水看着纸张的颜色,便知道他已经找到这些证据很久了。
“我找到证据的时候,你皇兄已经死了,我不忍打碎你心里的梦,便希望你可以自己回头。谁知道你竟越错越离谱,害得测儿如此,我才不得不出手。”
“就算母妃不是他杀的,他还是杀了我皇兄,害得我险些丧命。”莫秋水的情绪渐渐平复,就算皇兄曾经利用过她,他也是唯一关心过她的亲人。
“我就知道,即使告诉你,也只会是这样的结果。算了,我无话可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现在要去见轩儿,等他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再来处理测儿的事情。”秦翔南转身便走,看似没有一点留恋,心里的不舍和痛,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如果孑然一身,定然不会丢下她不管。
只是,他是fènghuáng岛的岛主,而莫千秋又心心念念地希望他出手帮助她谋划大业。
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他怎么都不可能让隐居多年无忧无虑的岛民参与到这场皇位之争中。
而且,她拿走了fènghuáng岛镇压毒蛇的紫冥草,让很多岛民中毒,他若是原谅了她,他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岛民?
还未查到确切消息的秦之轩突然接到密信,信上的内容为:若是想见孟灵曦,就到西城门来。
同一时间,萧白逸亦收到了同一封信。
于是,两个男人一个从侯府出发,一个从王府出发,到了同一个目的地。
城门前,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会来?”
“有人传信让我来的。”又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哈哈哈”天空中突然响起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两人闻声,一起抬头望去,顿时都惊得瞠圆了眸子。
只见孟灵曦穿着那日的素色衣服,双手绑在一起,被吊在高高的城楼上。
而城楼上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日的萧然生。
“萧然生,你做什么?”萧白逸怒骂一声,便飞身而起,想要救下孟灵曦。
“不做什么,将她还给你们。”萧然生无所谓地答道,狂笑出声,飞身离去,“哈哈哈……”
秦之轩自然不甘落后,亦飞身而起。
两人刚踏上城楼,还不待接近孟灵曦,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孟灵曦的身体瞬间炸开,血肉横飞,两个男人也被震得飞了出去,又重重地落在地上,被重创得口吐鲜血。
萧白逸难以置信地看着血色弥漫的上空,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
秦之轩仰起脸,飞落的血落了他满脸,滴入他的眼中,瞬间将他的眸子染红,让他彻底入了魔。
“啊”
他崩溃地大吼一声,血红的眼睛充满了仇视地盯着莫测离开的方向,“莫测,我秦之轩不杀你,誓不为人。”
“轩儿……”秦翔南从城楼上飞下,在距离秦之轩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稳,满眼凝重。
“我不会放过他的。”秦之轩打断他的话,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你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秦翔南明明是在问话,却也是在提醒秦之轩要顾及兄弟之情,“他是你弟弟,你怎可动了杀心?”
秋儿啊,秋儿,你看到了吗?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我们的两个儿子又怎么会反目成仇,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若是把我当亲人看待,又怎会将我心爱的女人炸得死无全尸?”秦之轩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告,浓烈的恨在他心中盘旋着,什么亲情,什么兄弟,都被刚刚的惨烈遮住。
“她早就死了,是萧白逸逼死了她,与测儿无关的。”秦翔南指着一旁的萧白逸,厉声提醒道。
秦之轩转头看向萧白逸,只见他正蹲在地上,如困兽般,发疯地捡拾着残缺不全的尸骨,全然忽视了周遭的情形。
看着这样的画面,秦之轩的心也跟着发酸。
“轩儿,你若是连他都能不恨,为何要在乎一具尸首?”他这么说不是想挑拨什么,不过是希望秦之轩明白,孟灵曦已经死了,就算莫测毁了她的尸体,也罪不至死。
“谁说我不恨他?”秦之轩的眸子猛然一眯,“我一定会杀光所有害了曦儿的男人。(最快更新)”
话未落,他就出掌向萧白逸打去,而且绝对是毫不留情地下了狠手。
“轩儿,住手。”秦翔南连忙出招去拦儿子,不希望他再添杀孽。
萧白逸如丢失了什么重要的宝贝一般,丝毫听不到两人的打斗声,将自己隔绝在自己的空间里。
“爹不是想让我恨他吗?那为何现在拦着我?”秦之轩一边想要挣脱,一边质问道。
“我的目的不是要你恨他,而是要你不要恨测儿,他是你弟弟,你就不能原谅他一次?”秦翔南一边出招阻拦他,一边不慌不忙地道。
“他不是我弟弟,我没有这样的亲人。”秦之轩怒道。
“就算你不承认,也改变不了你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的事实。”秦翔南痛心地道。
“他难道不知我是他哥哥吗?”秦之轩虚晃一招,闪过秦翔南,一掌便对着萧白逸的面门打了过去。
眼见萧白逸危在旦夕,空中却猛地飞下一人,一枚飞镖也随之飞向秦之轩。
“轩儿,小心。”秦翔南眼见着飞镖朝着儿子飞去,自己却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大吼道。
秦之轩被他这么一提醒,终于找回了神志,向一旁一侧身,却仍是来不及躲避,任飞镖射进了他的臂膀。
“轩儿,你怎么样?”秦翔南扶住他,关切地问。
“没事。”秦之轩咬紧牙关回道。
而这时,刚才袭击他的人已经提起萧白逸的腰带,迅速飞身而起,将萧白逸带离。
秦翔南看着瞬间消失的两人,微微蹙眉,并没有去追。
“轩儿,给为父看看。”秦翔南看了看他的伤口,又为他号了脉,“还好,飞镖并没有毒。看来这个人不是想杀你,只是想救走萧白逸。”
“他若是杀了我,不是更好?也免得你再担心我找你儿子报仇。”秦之轩挣开他的搀扶,脚步艰难地向前走去,背影单薄而孤寂。
杨辰风带着孟灵曦一路奔驰,跑了一整夜,天蒙蒙亮时,他才拉住马缰。
“丫头,累了吧?”杨辰风翻身下马,伸手扶她,“我扶你下来休息一会儿。”
他将她扶下马,又生了火,才坐了下来。
孟灵曦看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杨辰风,犹豫再三,欲言又止。
“曦儿,有话便说吧。”杨辰风主动开口,即便她将说的话是绝情的,他也不愿意见她为难。
“杨大哥,等天亮后,你便回去吧。”孟灵曦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那你呢?”杨辰风没有答,反问道。
“我决定走到哪儿算哪儿。”孟灵曦仰望着只剩一弯月亮的天空,眼里看不到任何希望。
“一个人孤身上路,不会孤单不会怕吗?”杨辰风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难过,反而淡笑着调侃道。
孟灵曦一愣,转过头看向他。
这样的杨辰风,她并不陌生,早在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她知道,这只是他掩饰自己的表象。
“怕又能怎样?我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别人的保护活着。”孟灵曦感叹道。
杨辰风微沉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倒也是。”
就在孟灵曦以为他决定放她一个人走时,他拍了拍她的头:“既然丫头已经不需要杨大哥的保护了,那这次就换丫头来保护杨大哥。如何?”
孟灵曦一惊,未想到他会这么说,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杨大哥,你不该为了我背井离乡,放弃你的大业。”
杨辰风收起调笑,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丫头,你该知道,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就算你不让我跟你在一起,我也会默默地跟在你身边。”
“即使我会不开心,你也不放手吗?”孟灵曦没有想到他这次会如此执着不肯放手,若是换了以前,他不是应该最怕她为难吗?
杨辰风轻叹,一扯嘴角,笑得苦涩。
“如果你活得开心幸福,我早就放手了。”
原来,他这一次不肯放手,还是为了她。
自从认识他,他便做什么都是为了她,而她竟从不曾回报他一次。
原来,她对他是这么不公……
“丫头,这次不要拒绝杨大哥,让杨大哥陪着你,即便是几日也好。”杨辰风凝视着她的眸子里竟多了一丝期盼,一抹让任何人都不忍拒绝的真诚期盼。
她别过眼,不看他:“杨大哥这又是何苦?”
夜,静静地流淌,太阳终于渐渐升起。
“丫头,我们走吧。”杨辰风不搭她的话,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杨大哥……”孟灵曦微微蹙眉,坐在地上未动。
“丫头,等杨大哥带你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个时候你再不想杨大哥陪在身边,杨大哥便离开。而现在,在没有安顿好你之前,我绝对不会离开。”杨辰风执拗地向她伸着手。
“杨大哥……”孟灵曦为难地与他对视良久,终是伸出手,由他拉着站起身。
杨辰风温和一笑,拉着她向马匹走去。
“杨大哥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你会流连忘返。”
“真有这样的地方?”孟灵曦脑中不禁浮现青鸾山上那间茅屋,眼神黯然。
“有。”杨辰风见她走神,苦涩一笑,“丫头,如果舍不得,杨大哥现在便送你回去。”
“我已经回不去了。”孟灵曦凄绝地道。
“丫头,既然知道回不去了,就选择忘记吧。”
“如果忘不了呢?”孟灵曦茫然地道。
“那就试着放下。”杨辰风将她扶上了马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温和的面庞,心里一暖,唇边蔓开了感激的笑。
杨辰风跳上马,看着身前的人儿,在心中默念:“丫头,给杨大哥一次机会,杨大哥定然不会辜负你。”
杨辰风一甩马缰,骏马飞奔而出。
从此,他们能否漫步于山水间?
皇城深巷,萧白逸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才恢复神志。
“你是什么人?”
微弱的月光下,萧白逸打量着救自己的人。他一身灰袍,脸上扣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
“我还以为你要装死到最后,没想到这么快就清醒了。”那人声音里带着浓烈的嘲讽,太过于粗犷的声音一听便是经过变声才有的效果。
萧白逸缓缓从地上站起,冷脸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救本王?”
他虽然领情,却也多了一丝提防。
他总觉得眼前的人不对劲,好似藏着掖着在掩饰什么。
“救你是因为你现在还没有资格死。”轻蔑的嘲讽在夜空中回响,让微凉的夜充满了渗入人心的寒意。
“是吗?本王还真是从来不知道,本王的生死要由别人来决定。”萧白逸语气不善。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是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想多言,萧白逸转身便走。
“你去哪儿?”身后的人怒喝。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萧白逸没有转身,语气不悦。
“你又要回城门口收尸?”那人了然地道。
萧白逸身影微顿,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行。
“那具尸体根本不是你的王妃,你收她做什么?”他并不在乎他的不理不睬,继续道。
“什么?”萧白逸急切地转身,震惊地看向他。
“你的王妃还没死,你不用这么急着给她收尸。”
“她在哪儿?”萧白逸眼中乍现喜色。
“她在哪儿,我也不知道,这个要靠你自己想办法。”他转身便走,显然不想再多说。
“你为何这么肯定她没死?”萧白逸追上去,急切地问道。
“你觉得以萧然生对她的感情,会将她炸得死无全尸吗?”他没有停下,丢下一句话,直接飞身而起。
萧然生对孟灵曦的感情?有多深呢?敌得过对他和秦之轩的恨吗?
萧白逸仍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便急急忙忙地赶回王府,去见了翠儿。
乔家兄妹因为在等孟灵曦的消息,一直待在文澜院中。
萧白逸一入府,便赶去了文澜院。正在大厅里焦急等待的两兄妹见他回来,急忙迎了上来。
“翠儿,本王今夜在西城门见到了萧然生。”萧白逸掩下急切,声音冷淡地道。
“王爷见到萧大哥了?那小姐呢?”翠儿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儿女私情了,更关心的是孟灵曦的安全。
“萧然生将她的尸首炸碎了。”萧白逸恨得咬牙切齿。
翠儿后退一步,顿觉一口气哽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说什么?”乔安远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萧白逸的衣领,一双眸子已经烧得猩红。
“放手”萧白逸呵斥,将他推向一边。
这个时候,刚刚震惊得说不出话的翠儿可算找回了神志,连连摇头:“不会的,萧大哥绝不会那么对小姐。”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萧白逸眯起鹰眸,遮住眼中的探究。
“他那么爱小姐,自然不会。”翠儿语气笃定,微沉吟,蓦地想到了缘由,“萧大哥会炸毁那具尸体,一定是希望所有人都认为小姐不在了,不要再寻。”
“你怎么这么肯定?”萧白逸问。
“一个女人若是用了整颗心去爱一个男人,便不难猜出他的想法。”翠儿唇畔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却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嫉恨。
当她得知孟灵曦的死讯,整颗心都跟着死了。她这才明白,爱情就算再重要,也没有她和小姐之间的这份亲情重要。
以前小姐对她太好,让她任性得忘记了珍惜,得知她不在的那一刻,她才忏悔自己的过错。
“翠儿……”乔安远心里不是滋味。是他平日里对妹妹的关心太少,要不然也不会不知道妹妹原来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他是知道翠儿对萧然生有好感的,他本以为那只是一份少女般的悸动,算不了什么,却不想翠儿竟陷得这么深。
“哥,我们回家吧。”翠儿扯了扯乔安远的衣袖,释然地笑着,为求让哥哥安心。
“好,回家。”
既然这里找不到孟灵曦,也就没有必要留下了。
两人一出文澜院,就见迎面走来一个衣着华丽的瘦弱男人,低着头,鬼鬼祟祟的,不禁让人疑惑。
“哥,你看那人……”翠儿蹙眉,看向那人的视线中有着探究。
“别管闲事,与我们无关。”乔安远压低声音,并不想管震威王府的事情。
而且,看来人衣着那么华丽,也不会是小偷。
“嗯。”翠儿收回视线,与哥哥继续向前走。
乔安远兄妹为了避开来人,特意往边上让了让,不想这人根本不抬头看路,给他让出了那么宽的路,他晃来晃去仍是跟乔安远撞了个满怀。
“你走路不长眼啊?”来人先声夺人,一声娇喝便脱口而出。
随即,好似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一般,连忙捂住嘴巴,表情慌乱地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撞到了公子,真是过意不去。”乔安远一抱拳,先致歉,给了对方台阶下,便想绕过“他”,先行离开。
“喂,本……呃……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会装?明明知道我是女的,还叫我公子。明明是我撞了你,你还要道歉,还真是一副狗奴才相。”来人双手叉腰,一脸不屑地教育起乔安远。
“这位姑娘,是你撞了我哥,但是我们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们可以走了吗?”翠儿最见不得这种张口闭口“狗奴才”的人。
他们是奴才,但不是狗奴才。
“呀你还敢顶嘴,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女子抬手就想一巴掌对着翠儿的脸打下去。
乔安远手疾眼快地扣住她的手腕:“姑娘,你不要欺人太甚。”
“臭流氓,臭色狼,你快放开我的手,你知道我是姑娘,还敢握着我的手腕,占我的便宜,你真是不要命了。”女子使劲挣扎了几下,见挣扎不开,便索性上脚踢。
乔安远面色窘了窘,一把甩开乱吼乱叫的女子,绕过她,准备离开。
她突然被推开,脚下踩到一块石头,一滑,便仰面倒了下去。
翠儿抚额,看来这回他们惹祸了。
看这个女子缠人和不讲理的劲头,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你给本公主站住,今日本公主要是不好好地收拾你,本公主就不叫欧阳洛夕。”欧阳洛夕从地上爬起,满眼愤怒地瞪着乔安远,一副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的样子。
乔安远一怔,没想到自己轻易不出手,出手一次竟惹上了一个刁蛮公主。
不等乔家兄妹多做反应,欧阳洛夕已经攥紧粉拳,一拳打向乔安远。
乔安远本能地一闪,她的拳头便落了空,身子直直地向前冲去。
“狗奴才,没想到你还敢躲。”欧阳洛夕迅速转身,又是一拳袭向他。
“你骂谁是狗?”乔安远这一次没有躲闪,一抬手,扣住她的手腕,怒声反问道。
欧阳洛夕全身一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与她说话。
她fèng眸一立:“刚刚谁拦了本公主的路,本公主就在骂谁。”
“公主,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颠倒是非呢?明明就是你撞上了我哥。”翠儿上前一步,看不过眼地道。
“本公主跟你们两个奴才还需要讲道理吗?”
尽管手腕被乔安远抓住,她的气焰仍旧嚣张。
“怕是公主误会了,我们根本就不是震威王府的奴才。”乔安远冷冷地斜睨她一眼,松开她的手腕,转头对翠儿道,“翠儿,我们走。”
话落,两兄妹便欲离开。
“站住。”欧阳洛夕追上前,挡在乔安远面前,“你是谁?”
“公主是想找草民寻仇吗?”乔安远冷着脸反问道。
他的性子本来很淡然,又因一直为奴,对人的态度更是谦卑。
今日,许是发生的事情太多,许是他和欧阳洛夕犯冲,态度便少有的不善。
欧阳洛夕一愣,一时间对乔安远的问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会问他是谁,不过是想问,至于要不要报仇,她真没有想过。
高傲惯了的欧阳洛夕,哪里肯低头与人解释?
“对,我就是要找你报仇。怎么?刚才的气焰没有了?一个大男人想做缩头乌龟了?”欧阳洛夕撇撇嘴,讥讽道。
“哥,我们走。”翠儿不想生事,拉过乔安远就想走。
欧阳洛夕见两人要走,急得直跺脚。
“不许走。”欧阳洛夕一个飞身,跳到乔安远身前,一掌打向他。
乔安远推开翠儿,一个闪身便躲开了欧阳洛夕的攻击。欧阳洛夕却不肯罢手,紧接着一掌又打了过来。
三下两下,他躲闪不了,便只能和她打在一起。
而他就算再怒,却也记得对方是公主,若是伤了她,他和翠儿就别想脱身了。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正准备出门的萧白逸闻讯赶来。
“都给本王住手。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集市吗?”
乔安远一听到萧白逸的吼声,连忙收手。
他本以为欧阳洛夕也会收手,却不想欧阳洛夕一掌打向了他。
萧白逸见状,手腕一翻,一马鞭就对着欧阳洛夕甩去。
欧阳洛夕这一掌出得不留余力,萧白逸怕自己若是不出手拦着,乔安远会直接被打到吐血。
“王爷,不要。”乔安远大惊,拉住欧阳洛夕打向他的柔荑,一带,将她带到了自己身后。
啪
一马鞭便落在了乔安远身上。
“乔安远,你做什么?”萧白逸攥着马鞭的大掌垂下,满眸愤怒。
他为了救他才会出手,他倒是好,给他来了个英雄救美。
乔安远倒抽一口凉气,忍住伤口的疼痛,解释道:“王爷,他是公主……”
萧白逸这才仔细看一身男装打扮的欧阳洛夕,方认出她是当朝公主。
这个欧阳洛夕很久以前就扬言要嫁给他,甚至去向欧阳芮麒请过旨,最后却被欧阳芮麒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等他和孟灵曦成亲后,这位公主可算是消停了一阵。
现在一听说孟灵曦过世,立刻卷土重来,让欧阳芮麒赐婚,欧阳芮麒自然不肯。
且不说他对欧阳洛夕有多爱护,只说萧白逸刚刚“丧妻”,于情于理都不能赐婚。
不过,萧白逸倒是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欧阳洛夕根本不爱他,不过是孩子心性,崇拜他曾经在战场上那些英雄事迹罢了。
她若是爱他,又怎么会在他娶亲后,就立刻消停呢?
本来站在乔安远身后,春心荡漾的欧阳洛夕,一听到他的话,犹如被一盆冷水浇顶,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原来你不是为了救我才救我的。”欧阳洛夕跳到乔安远面前,一双清亮的眸子中挂着失望过后的委屈。
“呃……”乔安远一时间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欧阳洛夕怒瞪他一眼,对萧白逸盛气凌人地吩咐道:“萧白逸,给本公主绑了他,他冒犯了本公主,本公主现在要带他回宫,治他的罪。”
萧白逸对上她狡黠的目光,愣了下,随即对一旁的侍卫摆摆手。
“来人,还不快点帮公主绑了乔安远。”
“王爷这是何意?”乔安远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还要帮他的萧白逸,竟然突然间听了欧阳洛夕的话。
“本王不过是遵从公主的意思。”萧白逸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转身便走。
“王爷这么做,小姐永远不会原谅王爷的。”翠儿对着萧白逸的背影半威胁半发狠地道。
萧白逸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微微勾唇,在心里默念道:她会明白本王的。
“呵呵。这下本公主有的玩了。”欧阳洛夕上下打量了乔安远一番,笑得诡异地嘟囔道。
“公主,我哥为了救你,刚刚才受了伤,你不能伤害他。”翠儿连忙挡在欧阳洛夕与乔安远中间,焦急地道。
“本宫知道。”欧阳洛夕配合地点了点头,在翠儿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她便阴阳怪气地又道,“是以,本宫现在要带着他进宫找御医治伤。”
话落,欧阳洛夕不客气地将翠儿推到一边。
“走开,本公主可没有兴趣带上你一起入宫。”
何冰柔坐在矮榻上,明明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眼神却森冷得可怕,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超凡脱俗。
她已经不需要再装了,不是吗?
忽然,何冰柔的耳朵动了动,视线虽然仍望着窗外,却已经开口道:“主子这次来得慢了。”
“怎么?你是嫌自己死得太慢?”莫测冷冷的嘲弄声落下,人才出现在何冰柔眼前,大掌毫不留情地掐上她的脖颈。
何冰柔被掐得呼吸困难,语不成音:“主子……我不想死……孩子……”
“别跟本尊提孩子你不配生下本尊的孩子,现在本尊就送你们一起归西。”话落,莫测手上的力气更重了几分。
何冰柔的瞳孔渐渐放大,眼神涣散,已不抱任何期望。
“为……什……么……”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她还是想在临死前,问一句“为什么”。
她不懂,这么多年来,她对莫测忠心耿耿,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为何他可以这么狠心地对她下毒手?
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他的。
他怎么可以残忍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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