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瀚一直看着宋夭宜,自然也看见了宋夭宜的神色,她看见这个九曲连环扣的时候,明明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不吃惊也不好奇,所以更别提感兴趣了。
一个国家的后位,一人之下的荣华,居然有人不动心的,这让百里瀚刮目相看。
但是他可没忘记那再三的嘱托,巫师用最后的自己最后的精血,观望天象卜卦后,交给渊国皇室这个九曲连环扣并告知,若能寻得能解这连环扣之人,那她必定和焕颜草,以及再次打开渊国皇家陵墓中的藏宝阁有着密切关系。
渊国的皇家陵墓中,有一个藏宝阁,那有着渊国多年积攒下来的巨大财富,可是除了建造这个藏宝阁的素姬娘娘,再没有人能打开过。
素姬娘娘,是渊国第五任皇上之后。在素姬娘娘刚封为后那年,渊国就遭受了天灾,大旱颗粒无收,民不聊生。虽然后来求得天恩得以降雨,但是为了防止国家以后再遭此大难,素姬娘娘将渊国当年征战天下得来的部分财富,存到了渊国黄陵中的藏宝阁里,并留下了钥匙,以备不时之需,警示后人,居安思危。
可是在素姬娘娘逝世后,钥匙不翼而飞,这么一比巨大的财富,就锁在了不见天日的地方。当年,各国之间互相制衡,可是如今渊国逐渐壮大,周边几个小国有时又不安分,所以大家就想起了藏宝阁里的这些财富。有了这些,那么渊国轻而易举就可以平定周围各国。
但是渊国皇上找了很多办法,也无法打开这个藏宝阁。直到巫祝卜卦算出这些事情,事关重大,所以便派了百里瀚来楚国一试。
既然那个有缘人能够打开这个藏宝阁,那么她当然也只能是渊国的人,甚至是渊国的皇后,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因为打开藏宝阁的秘密,十分重要。
但是百里渊向来是不信命的,更何况一个巫祝的几句话,他来大楚这次,也是为了他的母妃。
再三嘱托,觅得良人。想起母后在自己出发时派人送来的字绢,百里瀚眸色沉了沉。
渊国送上了礼物,也留下了一个难题。但是这个难题,却让在场的所有未婚的女子,都跃跃欲试。
夏侯雍对此,也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下了命令,在场的女子都可以试上一试。
百里瀚朝身边的侍从点了点头,侍从用托盘抬着那个九曲连环扣,从身份尊贵的公主这边开始,环绕一圈,宋夭宜身边的公主都纷纷将连环扣拿起来,仔细的研究看着,可是端详了一会都是不得其解的样子,又皱着眉头遗憾的把连环扣放了回去,一脸悔恨的样子。
宋夭宜坐着,饶有趣味的看着不远处,台子中央弹着的古筝曲调,婉转清扬,十分悦耳,可惜,台下的这些人都没有在欣赏罢了。
她杵着下巴,慵懒的模样,一点也不把那个连环扣的事情放在心上。当那个侍从把托盘规规矩矩的举到宋夭宜的面前时,她方才叹了口气,自己这个趁热打铁的公主,可没有那种远嫁他乡的想法,也没有争一国后位的野心。
所以宋夭宜只是看了两眼,然后摇了摇头,侍从便端着那个托盘走开了。
百里瀚一直注视着宋夭宜的一举一动,他从刚才宋夭宜的神情中已经猜想到了,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和这些事情有瓜葛的,就如昨晚她救自己一样,只是不想惹麻烦。
接下来,侍从抬着九曲连环扣绕了一圈之后,默默的朝百里瀚摇了摇头。
夏侯雍见此,不免有些生气,难不成这一个大楚,真的没有可解这个之人吗?
这时候,上官柔又不合时宜的插嘴:“陛下,柔儿想知道,渊国是不是只对楚国求亲呢?我离国也人才济济,为何不让我们试一试?”
旁边几个小国纷纷附和,冲的就是那个皇后之位,几个公主都假装害羞的低下头。
百里瀚好奇脾气的点了点头,他就不信,这也是随便有谁能解得开的。
侍从听命,抬着托盘走到了上官柔面前,上官柔拿起那个九曲连环扣,看了好一会儿,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到后来逐渐皱起了眉头,然后她还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一直拿着端详,甚至出手去使劲的掰扯。
她身后几个国家的小公主急了:“离国公主,你都看了那么久了,不知道的话,还是交出来吧。”
上官柔气的一跺脚,放下了那个连环扣,气急败坏的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可是直到那个连环扣在所有的人中都试了一遍,都没有人能够解开。
这个事情本应该就这样结束了,百里瀚始终带着客套的微笑,而场下的人,多多少少的失落和不甘,让这个万寿节的宴会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可是上官柔再次没眼色的站了出来:“明珠公主,听闻你冰雪聪明,刚才那个连环扣,你可是那都没有拿起来看看,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不屑于此?”
宋夭宜扶额,这个公主,是怎么活到现在,还被离国的皇帝派来贺寿的呢?简直是没脑子。自己是怎么惹到她了?宋夭宜百思不得其解。
宋夭宜既然被点名了,也只能落落大方的回答:“并非如此,只是不会而已,所以不想丢人现眼。”
“你......”
就算上官柔再笨,也知道宋夭宜这是在讽刺她刚才不自量力了,可是她才刚刚开口,夏侯雍就发话了:“好了,孤也乏了。你们慢慢聚吧,明珠,你也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孤回去了。”
宋夭宜本要起身,同夏侯雍一起走的,可是他都如此发话,宋夭宜只能安静的坐下。
夏侯雍离开了,宋夭宜看着他的背影,他走的有些许急,和平时好像不大一样。
夏侯雍离开的时候,正好路过搭建的那个台子,谁也没有想到,在台上抚琴的那个乐伶,会暴起伤人,就在她的匕首,离夏侯雍不远的时候,许北川拿起一个酒壶打了过去,正好打掉了那个乐伶手上的匕首。趁着那个乐伶慌神的时候,许北川轻而易举的把那个乐伶制服了,在那个乐伶要咬舌自尽的时候,又眼疾手快的卸了她的下巴。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却把大殿里的很多人都惊起了汗。
夏侯雍自然震怒,要求许北川立刻把人带下去审查,宋夭宜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配合的堪称完美的大戏。她刚才还在想,夏侯雍都要走了,怎么还没动手呢,果然,这就来了。
事情的发展出奇的顺利,许北川回来禀告说,乐伶早已服毒,现在已经自尽了,可是,那个乐伶的身上,却搜出了一封信,顺着那封信追查下去,指使杀人的,却是陈阁老家的管家。
许北川立刻派人去捉拿,可是到了陈阁老府中的时候,那个管家已经畏罪自尽,留下来的是忏悔的书信,写的满是被陈阁老要挟一家老小,做尽的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算这件事情漏洞百出,可是夏侯雍却下令,收押陈阁老一家,因为管家拿出来的白纸黑字的书信,全是陈阁老这些年卖官的勾当往来。
夏侯雍十分生气,要求彻底的去查,抄了陈阁老的家,淑妃被软禁在了关雎宫中。陈家,可谓是众叛亲离,就在这三天两日的时间里,因为一个乐伶不成功的刺杀,牵扯出来这样多的事端,大家都快要忘了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个小小的乐伶,反而都在谈论陈阁老胆大包天,欺上瞒下的作为。
就在各国使臣都要离开大楚的那天,江家早已拿到的关于陈阁老和离国勾结的书信,已经摆在了夏侯雍的书案前,夏侯雍下令抄家诛九族,毕竟这是卖国的大罪,淑妃也即将被贬为庶人,赐死。
在两年前,离国就和陈家有了往来,做的也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离国承诺给陈家的好处,就是在淑妃有了子嗣之后,帮他上位,陈家垂帘听政,这样的话,整个大楚,便握在了陈家手里。
陈家动心了,甚至图谋在事成后,踏平离国。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但是却还不是最好。
陈家倒了,朝夕之间的事情。
宋夭宜还没有从那天晚上那个万寿节的宴会上回过神来,她记得那天晚上的烟花是那样的璀璨。而那个抚琴的乐伶,宋夭宜还记得她穿的是水蓝色的裙子,记得她频频朝江家大少爷那边看去的眼神。
宋夭宜明白,这就是江家的一枚棋子而已。可是宋夭宜还是陷入了她的故事里,身为一个棋子,也算死得其所。一条人命,又有那么多的人又来陪葬。
夏侯修现在在做什么呢?在朝凤宫争取这一点一滴的时光,同江姒娆在互诉着什么样子的衷肠?
夏侯逸现在在做什么呢?在幽兰殿陪着他的母妃,是抚弄兰花还是品着茶?
成王败寇,宋夭宜要去冷宫,问一问淑妃,为什么?
她欠许桃兮一个交代。
冷宫外的杂草,在肆意的生长,杂乱无章,可是生命力极强。
宋夭宜跨过残破的宫殿门槛,看见了淑妃,一身白衣,犹如鬼魅,在看着自己:“明珠公主,这里,会脏了你脚,还是别来的好。”
宋夭宜不去看她眼前的那杯毒酒,反而是开口问:“两年前,你换下了一碗药,害了几个人,你可知道,这世间的因果循环?”
淑妃莫名其妙的看着宋夭宜,然后大笑出声,直到笑出了眼泪来:“谁说,那是我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