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夏侯璎出嫁在这宫里可是大事,毕竟这三公主可是要从太后的慈安宫里嫁出去的,这份殊荣可是别的公主都没有的。
至于这份殊荣,新娘子夏侯璎要不要,旁人是不会关心的。因为盖着红盖头,眼泪笑容早就都已经看不见了。
此时的宋夭宜因为事不关己,所以正悠闲的躺在房间榻上,饶有情趣的嗑着瓜子。这三公主嫁人,按说自己应该过去的,奈何“受伤”了不能出门,所以难免缺席了。翩绯宫离慈安宫完全是两个方向那般遥远,所以外面的热闹和翩绯宫的安静对比十分明显。
因为有喜糖和其他赏赐可以拿,一向随意的宋夭宜早早地放了翩绯宫一天假,那些宫人们一早就去看热闹了。连韵儿也混在人群里面过去了,美曰其名给宋夭宜打探一下消息,宋夭宜知道她心不在此就是想出去玩罢了,也随着她。
因为前天晚上精心姑姑来过翩绯宫之后,宋夭宜有了自己的考量,她瞥了一眼旁边矮木桌子上的那卷卷宗,眯了迷眼睛,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然后拿起几颗蜜饯扔到了嘴里,果然甜了许多。
宋夭宜移开眼神,不想再去看关于那卷卷宗之上关于渊国大大小小的琐事报告。她当时看完之后,就将树栖和韵儿都叫到跟前,认真的和她们说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渊国不同于大楚旁边的那些小国家,例如总是犯蠢来骚扰大楚的离国,或者是大公主夏侯珍和亲的齐国,这些动不了大楚根本的小小国家。渊国和大楚一样,是真正的强国,多年前和大楚也有过战争,结果两败俱伤,才让周遭小国捡了一些便宜,后来两个国家都明白了,他们动不了对方,于是只能默默相安无事。
东西鼎立的两个强国,要平时怎么会选择去联姻呢。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大楚内部的关系脆弱的不堪一击,短短时间内世家陨落,皇位上换了三个人,底下的人各怀鬼胎不容轻视。而渊国那,皇上病重时好时坏,底下的那些皇子各有筹谋,搅得渊国政事乌烟瘴气。
哪边不比哪边好。
宋夭宜这时候选择嫁过去,对两边都有很多好处吧。
至少震慑了周边其他想要犯蠢的小国,能够腾出手来清理自己内部的事情。
宋夭宜点点头,百里无一害,很好很好。这个卷宗自己还没差人去向太后要,太后那边却依已经送过来了,渊国皇宫里面的所有都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包括现在皇上最喜欢待在哪个嫔妃的床榻之上都给写了,宋夭宜毫不怀疑,这是个最好的威胁。
太后是在变相的告诉她,我既然能够把眼睛放到森严庄重的渊国皇宫里去,那就不会在乎你这个小小的公主,你掌控在我的手里,由我说了算。
不得不说,被威胁的感受糟糕透了。
可是宋夭宜知道,只要自己敢说一句不嫁,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适合的“宋夭宜”代替自己嫁过去。
至于自己这个真正的宋夭宜,不知道会死在哪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医术嘛,不止自己会。至于渊国皇上的病,治得好是功,实在治不好也没人会动你这个公主。因为渊国那么多御医都还领着俸禄,也轮不到一个王妃过多的献殷勤。
树栖走了进来:“小姐,来了人,是启明殿那边的。”
宋夭宜示意树栖将桌子上的那沓卷宗收起来,然后点了点头:“带进来吧。”
进来的宫女跪下:“公主,皇上请你到慈安宫观礼。”
宋夭宜想了想,虽然夏侯璎害过自己是罪有应得,但是自己为了做好表面功夫,好歹还是让树栖拟了单子,给她送过一份不轻不重的贺礼了吧。那现在是唱的哪出?
此时有人推了个像是轮椅的椅子过来,宋夭宜瞠目结舌耳朵看着,现在连腿脚不便这样拒绝的理由都说不出口了。宋夭宜无奈的抬眼看了树栖一眼:“帮我梳妆打扮吧,今日穿的,就喜庆些吧,打扮的也隆重些。”
看着镜子里一点点妆成美貌的自己,宋夭宜开始有点怀疑,夏侯逸让自己过去的原因是,膈应夏侯璎。
宋夭宜想了想,既然要去膈应别人,那就得打扮的隆重些,在自己的婚礼上却看见比自己漂亮的女子,谁都不会好受吧。
“树栖,我记得衣柜里有条烟罗紫的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吧,将它取出来吧。”宋夭宜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梳妆台上的首饰,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饶有兴趣的拿起一只碧玉瓒凤钗往发髻上比划着,笑得颠倒众生。
树栖拿出裙子,想起关于这条裙子的故事,三公主夏侯璎钟爱紫色,夏侯璎曾去给太后取香料时候,在内务府的绣娘手里曾经看见过,于是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可是到最后她提出想要的时候,才知道这条裙子,是夏侯逸特意吩咐给宋夭宜赶制的冬装。
那是一匹进贡的烟雾纱织锦缎,轻柔缥缈,在冬天里穿出来最是轻盈曼妙。
所以后来这位三公主夏侯璎在裙子送来之后,还曾带着礼物来过宋夭宜这里,只是宋夭宜那段时间心绪不宁身体虚弱,闭门没有见客。后来等宋夭宜想起让人去打听打听这位三公主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原因是什么,这才知道是为了一条裙子。宋夭宜可没有这么大度的心量,想着为了讨好一个公主再巴巴的送一条裙子过去给她,所以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宋夭宜打扮完,自然而然又从一堆小宫女的眼睛里看见了惊艳和痴迷的神色,她这才满意的离开梳妆台前,朝树栖说:“咱走吧,可别误了吉时。”
宋夭宜没有去过永宁殿,却也知道那是所有公主殿府中最华丽的一个。
路不远,宋夭宜抚摸着自己袖子上的暗紫色的凤尾底纹,怎么看怎么雍容华贵。怪不得,夏侯璎会喜欢,甚至可以巴巴的来一趟翩绯宫,就为了这条裙子。
如今,她又该认为,是自己抢了她的如意郎君吧?
从这条裙子开始的小小恩怨,到联姻渊国,宋夭宜蹙眉,真的就到了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地步了吗?
过于骄纵,过于目中无人。
轿撵稳稳落地,树栖和韵儿在一旁将宋夭宜扶到轮椅之上,替她理好裙摆衣裳。
宋夭宜抬起头,看了看永宁殿这个宽大的牌匾,以及上面挂着的那厚重红绸缎。过一会儿夏侯璎就要从这里出发去慈安宫,然后等着驸马柳江源把她从慈安宫里接出去了。不管是太后对夏侯璎宠爱的恩典也好,或者是为了“给宫里带来喜气”这样的说辞做完全套戏也好,三公主都将从慈安宫出嫁。
坐在轮椅上真好,又暖和又不用行礼,宋夭宜的心情好了几分。永宁殿里过于热闹,放眼望去满眼一片红色,忙碌的宫女低着头穿梭来往,大殿里坐满了人,宋夭宜碰巧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坐在左边第一排的就是温嫔,宋夭宜下意识的就去看她的肚子,大了一些。温嫔还是一样的矫揉造作,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而她旁边,就是香充媛,她今日倒是穿了一件粉色的罗衫,看起来多了些女孩子的娇艳。
香充媛将温嫔喝过睡的茶杯自然而然的接过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一如既往,一个颐指气使,一个做小伏低。
温嫔看见宋夭宜,觉得她实在碍眼,于是就眼不见心不烦的别过头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而香充媛则呆了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然后想起一个词来,望尘莫及,她把心底里那点自卑压下去。可是下一秒,温嫔向差使奴婢一样的向香充媛递去喝过的茶盏,她低下头,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结果茶盏狼狈的放好。
宋夭宜无论什么时候都不需要刻意去讨好谁,而自己只能靠着巴结和揣度上位。所以就算是她伤了脚坐在那里,那周身的气度和骄傲,也不会让人觉得她低人一等,毕竟她身上那紫色的华衫和凤凰,不是谁都能当做随意的配饰往身上穿的。
就在香充媛打量宋夭宜的同时,宋夭宜早就没有看她,而是朝另一侧偏过头,找了找三公主的身影。
宋夭宜感慨,自己已经是好久,没有看见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了。
夏侯逸的妃嫔算是夏侯璎的嫂嫂,不管位份高低的,今日都来了。
而右边那排排坐的公主们,也一个不落的坐在了那里,神色无波。
宋夭宜往后面望去,那便是夏侯璎的寝殿。
此刻的她,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明日冬祭,今日大婚。
指婚、纳彩、出降、合卺,那三日后就是归宁了吧?
这时候宋夭宜无端的想起夏侯珍来,远嫁他国的公主是没有归宁的。
像是夏侯珍,也像是即将远嫁渊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