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身边的这位大哥真的喜欢摆弄花花草草,钟妙还真听他扯了一会的花草经。
扯到兴起处,沈彦韶颇有些感慨。
“以前只顾着如何保全我这条小命,倒是不知道种花乐趣这么多。待以后安定了,我还想在屋子跟前种上各色月季,每每睡醒就是芳香扑鼻,当真是神仙日子了。”
钟妙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差点忘了跟前的这位沈大夫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过来青果村投靠亲戚的。
以前只顾着活下去……可见沈二的身世十分坎坷啊!
这不,种个花草都能让他向往成这样。
钟妙越想越觉得跟前的人可怜,她拍拍他的肩,“其实也不碍事,你和李四若在青果村住下来了,日子会渐渐稳定下来。届时你们……”
钟妙瞅着沈二鼻子边上的那颗大痣,委实说不出违心话来,只得把你们改成了李四,“届时李四娶上媳妇再生养两三个小孩,你们不就成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吗?”
“你又能看病,李四夫妻再做做工赚点钱贴补家用,小日子就会好起来……”
沈彦韶听着不大对劲,扭头冷飕飕地看了看她,“不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四的媳妇都出来了,那我的呢?”
钟妙陪着笑。
……这说得太明白了不好吧?
沈彦韶不是吃亏的主,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两眼,直接‘以毒攻毒’,“你与其笑话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瞅瞅你给胖的,若是瘦不下来,以后的日子哪里好过得了?”
他面上一派严肃。
“不然这样,你若是觉得靠自己行不通,我看在同村的份上倒是能帮你一把,每日都给你针上几针,很快就能出效果了。”
钟妙眼皮直跳,赶忙拒绝。
开玩笑,若说在今日之前她觉得沈二是个平易近人的,今日之后,她可不敢再轻易下结论了。
这厮有拳脚功夫,还是一脚能踢断腰的那种,一看就是个硬茬。而现在,她不过委婉表达了他以后可能娶不到媳妇的意思罢了,他就要日日拿针扎她!
别的不说,肯定是个记仇腹黑的主。
惹不得惹不得。
二人斗起了嘴,不知不觉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那院子的大门忽地打开了,从里头急匆匆地抬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出来。后头更是跟着个人,手里握着两把锄头就鬼鬼祟祟往边上的一条小路走了。
“看样子那人是死了,要把人埋了。”
沈彦韶微微眯着眼,说的话又如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
钟妙想着八成也是,明眼一看便知道被裹着的是个人。
一时竟有些不敢看。
她没穿越的时候可是个五好公民,别说看到死人了,就是什么猫猫狗狗自然老死的尸体她都鲜少见着。
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并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可是她来了这里,思想倒是自然而然跟着转变。就如此刻眼前看到的景象,心知肚明断腰的那位打手八成是被处理了,可除了不忍心,心情却也不见得多忿恨和震惊。
说到底是她心里明白,这里是封建社会,古代的家仆都是卖了身的,生死全由握着他的卖身契的人做主。
如今遭这样的事儿,在有钱人家里算不见得光彩,却也算是屡见不鲜。
钟妙不免唏嘘。
她下意识要走出石狮子旁,被沈彦韶给拉了回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
钟妙有些傻了,“我只是想跟过去看看人有没有死透了。”
话音将落,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没半点意义。
那人本就伤得不轻,多半是方员外不让他活了,那自然是死透了才从院子里抬出来埋了。
沈彦韶难得宽慰她两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会惊慌倒也没什么。不过当真也没这个必要了,那人八成是没生还的机会了。”
钟妙扶了扶头,“也是,我只是需要缓一缓。”
可不是,不论如何,对她的冲击到底不小。
二人便继续蹲在原处没有挪窝。
这会儿钟妙正想着好好调整下情绪,旁侧的沈彦韶忽地伸了食指架在唇上,让她噤声。
她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下意识便趴在石狮子的空隙处望前看。
果然,院子门开了,一对男女从里头出了来。
男的肥头大耳,看着已经上了年纪,怀里抱着个女子。那女子看着年岁不大,面相清秀,此刻仿若没长骨头一般,挂在男子的身上。
一旁的管家倒是很面熟,这会儿正在小声劝说着什么。
很明显,他说的话不讨喜。都还没说完,一个掐着嗓子的女音就阴阳怪气打断了他。
“哟,何管家这是什么意思?姐夫素日里要做生意,都抽不出时间来陪陪我,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跟在姐夫身侧,我自然倍感珍惜了。我就要姐夫抱怎么的?左右这里又没人,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多眼睛盯着?你分明就是不想让我和姐夫亲近!”
女子说罢,委委屈屈拿了帕子捂住了脸。
这美人一哭,边上的男子赶忙哄,什么我的小乖乖小亲亲之类肉麻的话就不说了,却是无济于事。
男子见哄不住,回头就训斥起何管家。
“快给表小姐道歉!这处院子偏僻得紧,附近住的也没几户,就算是看到了还能怎样?大不了花点钱封口就是了。娇娇可不得比家里那位好上百倍?待以后时机成熟,我定把她给休了,然后迎娶娇娇过门……”
这番话估摸着是说到了那位名唤娇娇的姑娘心坎里了,登时破涕为笑,赖在男子的怀里娇滴滴说了句讨厌。
那何管家脸色就难看了,第一反应就是四下里察看了一番。
他无意识抹了一把汗,“老爷,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啊!您也知道夫人的耳线只多不少,万一被听了去给传回夫人那边……”
那姑娘即刻娇笑一声,“我道何管家是担心什么呢!放心吧,我是表姐派来盯着姐夫的,自然早就知道她的那些眼线了,断不会让他们得到半点消息。”
何管家见劝不动,也只能近了方员外的耳边。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方员外总算把怀里的年轻姑娘给放开了。
“娇娇,既然都出门了,我们可就得注意了。该做样子就得做样子,等回头我们再来这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