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莲的哭声骤停，似是不信自己所听到的。
“爹，你说什么？”
王老头眉头皱得死紧，好一会才说话，“宝莲你别怪我无情，你娘若真只能在床上躺着，那活着要比死了难受，还不如给她个痛快。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自然希望她什么都好好的。”
王宝莲接受不来，“爹，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以为你知道娘昏迷不醒，特意来看她的，没想到你竟是劝我们放弃她！”
钟妙轻轻扯出了一个笑。
“小姑母还真是误会了，阿爷还真不是特意上门来看阿奶的。”
王宝莲动作一顿，“那是来做什么的？”
钟妙也没给王老头留面子，冷冷就抛下了两个字，“拿钱。”
“拿钱？”王宝莲喃喃重复了一遍，神色不免也难看了些，“爹莫不是忘了分家的时候，您可是半个铜板都没分给我们。怎么的，您如今不是和二哥过吗？怎么还巴巴跑我们这里要钱了？”
她以为是王老头缺钱了，故而找她们要钱花。
实则，真相远远比她想象中的难堪。
王老头一声不吭，大抵也知道这个难以启齿。他起了身，转而朝钟妙道：“家里还有事，我拿了钱就走，以后都会离得远远的。你们照顾好自己，怎么着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我还是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好好的。”
钟妙这次倒是没拖他，当着王宝莲的面就把剩下的钱一并付给了王老头。
王老头接过银票之后，也没数一数，一下就揣进了袖笼里，沉着脸要走。
王宝莲还没弄清是个什么情况，当下就拦住了王老头的路，眼神都变了。
“爹，这到底是什么钱？我看着可不少，今日您一定得跟我说明白。再说了，娘如今都还没醒呢，不知要花多少钱，您若是没说个所以然出来，这个钱我不会让你拿走！”
王宝莲鲜少这么强硬的时候，王老头更是头一遭被自己的女儿这般放了狠话。
他瞪起了眼，“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这钱是我的，以后都不会再上你们这里来了。至于你娘，能治的话，妙丫头不会不给她治。若是治不了，就如我之前所说的，准备后事吧。”
王宝莲又恨又气，“爹你当真是魔怔了，一直说这种话，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回头想起还有钟妙，便含泪问她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钟妙可不像王老头这般这遮遮掩掩的，她让王老头上门的目的，本身就是想让王宝莲江老太她们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阿爷伙同大伯娘二伯娘一道上衙门告我了，想夺走咱们的石花膏生意，若非是沈二请了人过来，只怕这回我们要吃苦头了。”
“阿爷看着情况不妙，倒是能屈能伸。我对他们十分心寒，故而给了一笔养老钱，让他们以后滚得远远的，从此别再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钟妙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不见波澜。
“我想着阿爷毕竟是你们的亲人，见上一面，说清楚了最好，以后一别两宽，不会纠缠。”
王宝莲整个人都傻了，压根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钟妙说的是不是真的？”今日发生了太多变故，王宝莲的眼泪已经流干，盯着王老头的眼神却是极凶，“原来今日我那两位嫂子做的事，您也参与在里头？眼见着不能心想事成，转头就接受了钟妙的那笔钱？”
王宝莲没忍住，声音很尖锐，“爹，您把我和我娘当成什么了！您说不要就不要，说舍弃就舍弃？您要了那笔钱，也就是和我们都脱了关系，妻女都比不上这区区三百两是不是？”
王老头皱着眉，面色复杂。
“我老了，养不动你们了，特别是你娘，大夫也说她好不了了，我一把年纪，她跟着我也过不上好日子。”
“是妙丫头想断绝关系的，我也没法。既然如此，我也不想惹人嫌，这笔钱是给我以后养老用的，我自然要拿走，也算妙丫头还我这么多年的恩情了。”
他顿了一顿，大抵是见王宝莲伤心欲绝，始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妻子老了，女儿大了，原本还算是一个家。可这个钱他若是拿了，以后能不能见面真的说不准。
他自然也舍不得。
“宝莲，你也别总怪我，爹这个岁数了，以后也想颐享天年，哪能不为自己着想。我自然也是挂念你们的，你若是想，咱们之间的父女情也能永在。要是放心不下我，你就跟我一道走——”
王老头的话，钟妙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当真是没想到他竟这么不要脸。
他和王宝莲之间的父女情断不断的，她确实是没法帮着决定，也不方便过问。可江老太如今正是需要有人在身边的时候，他却能当真众人的面欲让王宝莲跟他走。
这种做法当真也称得上是落井下石，可见对江老太是没半点怜悯之心。
她这个陪他过了三十多年的糟糠之妻，到最后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有的只是嫌弃她身子不好，以后要人照顾。虽说这当中还有王老头怀疑江老太对他不忠的原因，却不能否认王老头是个地地道道的负心汉。
钟妙这般听着就气得整个人要炸了，而同样，一向温温柔柔的王宝莲这会儿也十分刚烈。
“钟妙做得对，不仅她跟你断绝关系，我和娘也不需要你这种虚伪恶心的爹和丈夫。钱拿了之后就赶紧走，咱们就当没你这个人。”
她恨不得上前在王老头的脸上甩上一巴掌，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又倔强地从身上摸出了几块银锭，朝王老头狠狠砸了过去。
“你不是想要钱吗？钟妙给了你一笔钱买断了她与你的所有，我和娘自然也不会让你吃亏。这些年劳累你养我和娘了，只是我们穷得叮当响，能拿出来就那么多了，以后也劳烦你别记挂着我们，我们不需要你。”
王老头鲜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可见自己的闺女如今把他当仇人看待，心理上到底接受不来。
“宝莲你不要说气话，什么钱不钱的！我缺你们这点钱吗？”
他的意思是他们是正经的一家人，并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
王宝莲却笑得嘲讽，“哦，我知晓了，你是嫌弃我给得少了。也是，钟妙给了三百两，我只给了几个碎银锭，确实是说不过去。”
扭头则是问钟妙，“你身上还有钱吗？借我一点，今遭儿我定然也要和这个败类把关系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