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味一传荡过来。南宫凡便不由自主的耸动鼻子,肚子里的馋虫被彻底勾起,再也无法平静。
“饿坏了吧?不过,睡了那么久,可不能一下子进行大补,一切都要循序渐进的来。”老村长的声音响起,他手捧热汤,满脸笑容的从屋子内走出来。
“我晓得,老前辈。”南宫凡点头一笑,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不要小瞧这些问题,等你老了便知晓其中深意了。”老村长竟在这话题上较真起来。
“难道还有什么别样的说法吗?”南宫凡扬了扬眉头。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特别是你这样的纯粹体修,看起来倒是极为强壮,实际上力量却是透支而来,若是一直高歌猛进倒还好,只要稍有纰漏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多年苦修而成的功体一朝崩溃。那就更要注意养身这一方面了。”老村长悠悠开口,说得头头是道。
“唔...前辈也对体修有足够的研究?”南宫凡恭恭敬敬接过鸡汤,满目好奇之意。
“我们这些庄稼汉,自然对体修有那么一些了解。当然,肯定不如你精通。”老村长悠悠一笑,“不过嘛,道理还是一样的嘛!我们这些庄稼汉只要老了,一样浑身上下到处都酸痛无比,十分劲只能发挥出个六七分来。体修,也是吃的青春饭!”
“庄稼汉...”南宫凡本在畅饮鸡汤,差点喷了老村长一身。
如果,老村长这等实力的强者也是庄稼汉,那平常流连在各大险地的修者,大部分估计都是庄稼汉了。
“哈哈哈,玩笑话,玩笑话。不过,我们这地方,真正的庄稼汉实则很少,稍稍种两三粮食,大部分都是整天与大鱼大肉作伴。”老村长爽朗一笑,“我还是个行医,对你说的话,倒是没有半点虚言。身为体修,不要仗着自己皮糙肉厚便大肆挥霍,否则以后苦的只是自己。”
“行医?”南宫凡眉目微扬。
“对。一个会点医术的老家伙罢了。”老村长悠悠开口,“难不成你也学过医?”
“学过。”南宫凡点头,“不过都是些旁枝末节,加上练习得少,如今已经完全用不上了。”
“原来如此。”老村长点头,微微沉吟。
一碗鸡汤入肚,太阳也完全落下山岗,最后的余晖与鸡汤所带的热量回荡在身体内外,南宫凡感觉到由衷的舒适,甚至想就这么睡过去。
“老前辈,这到底是哪个州?在武朝北方,不是五行州,难不成是法州,又或者荒州?”
“你也不必再叫我老前辈,这点微末技艺,实在是当不得。”老村长从沉思中醒来,先前他差点动了教导南宫凡医术的心思,不过并不敢轻易对这个极为重要的年轻人做出决定,“叫我老广便可。”
“还是叫广老吧!”
老村长随意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我们这唯一的标志,或许便是西方差不多一千五百里的擎天山咯。具体在哪里,老朽我虽走的地方不算少,可以只是相对这小地方而言罢了,连自己都在一片懵懂之中。”
“擎天山?”南宫凡蹙起了眉头,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在哪听过这座山的名号,可其具体在哪,却是没有一点印象。
“对,擎天山。话说,也幸好我们这小村落靠近擎天山,才导致安稳不少。我走出去过的其他地方,都极为混乱,当街杀人几乎是家常便饭,我便是受不了那样的氛围,才有长途跋涉回到家乡,这一待便是足足几万年时光,看着一代又一代乡亲老去,又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意气风发的侠客变成如今的垂垂老朽。”老村长话语中充满了感慨。
老年人总是喜欢怀念自己壮年时刻的风光,所哀叹的不过是时间易逝、英雄易老罢了。所有的雄心壮志,在时间长河的冲击下都宛若一个天大的笑话。当然,他们在感怀的同时,也是为了警醒自己的后人一些简朴的道理。
南宫凡幽幽一叹,一时之间有些无言。
“好孩子,倒不必如此。”老村长露出一丝祥和的笑容,“若你真想知道此处为何,想由此知道回家的路,老朽倒是可以出去走动一二,或许只要走上两三百里路,便能得到不少消息。”
“不必麻烦广老了。”南宫凡连连摇头,他哪里敢劳烦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遥望躲在阴云之中的月牙,幽幽一叹,“当街杀人,实则已经将范围缩小了不少,加上王朝北方,此处多半便是荒州了。”
南宫凡脑海里有一个很模糊的十州地图,明白武州周遭仅有皇州与荒州才有接轨之处,也就是说他足足跨越了一个大州还多的距离。
自己引动青莲道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将这个疑惑深深的埋在了心底,虽能察觉到丹田内的道火,或许其有充足的灵智,可他也不敢去问这个大爷,一切都只能等自己日后去慢慢探索了。
“没事,这两三百里对我来说倒不是很碍事,村子里养得有马匹,最多三四天便是一个来回。”老村长不在乎的说道。
南宫凡沉默了一会儿,依旧摇了摇头,“我几乎已经肯定,这里多半便是在荒州之内。我想要回去的难度奇大无比。”
这倒不是他在说笑。传送阵在何处都是稀罕之物,就连武朝都不敢保证每一个城镇都有传送阵的存在,更不用说混乱无比的荒州了。说不定刚刚布下一个传送阵,便被敌家从头到尾的彻底摧毁,毛都没捞到,还平白消耗不少资源。每个势力的资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敢如此不将其当回事?
各地传送阵少,大部分地区自然就没有什么建设传送阵的必要了。传送是从一个传送阵到另一个传送阵,荒州势力若是建造寻常传送阵,整个大州都没几个安稳的落脚点,而若是建造跨州传送阵,先不说有没有这等级别的空间阵法师,光是其中所消耗的资源那便更大了,这只是得不偿失,完全没什么必要。
估计整个荒州,也就只有寥寥几个大势力才会有传送阵的存在。
也就是说,哪怕南宫凡如果想要回到武朝,只能选择自己徒步穿梭险境回去。虽说险境因穿梭其中的人很多,自然而然便形成了供人行走的道路。不过,这并不代表就很安全了,先不说环境所带来的种种风险,光是突然蹿出来的妖兽便能将他彻底覆灭。
各种险境陨落的人每年都不在少数,很多还是长年累月在其间冒险的老家伙。南宫凡这个小年轻,基本可以暂时排除这条道路了。
“如果这不是在荒州呢?人啊,不能遇到一点事便退缩吧?这世间,办法总比困难多。”老村长说着,站直了身躯,“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今天,你先好好歇息吧。”
南宫凡看着老村长的身影隐没在木屋之内,轻叹了一口气,望着躲避的明月,心中略有惶恐。前路,到底在何方?
......
天色刚亮,南宫凡便在木床上睁开了双眼,也不知怎的,这一晚他怎么睡都极为不得劲,总感觉好像缺失了什么,久久不能入眠。
迎着阳光,南宫凡收敛住昨夜思考了大半天也没得到答案的心绪,鼻尖突兀萦绕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是...”南宫凡立刻转过了脑袋,看到床头安安静静的摆放着一碗药水,心神微微激荡,“这老村长倒是个好人。”
“真是难喝啊!”南宫凡紧蹙着眉头,尽力一口饮下这极为苦涩的草药。感觉到浑身上下酥酥麻麻的,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轻轻爬动。
他早已探查过,自己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伤势,本以为是青莲道火的力量弥补了一切,却又察觉到身躯左右有很多不同,肌肤颜色不一样,如婴儿般稚嫩的肌肤纵横交错,一看便是新生的。而此时,正是这些地方正在传来阵阵刺激的感觉。
“看样子,我先前受伤得不浅,这草药除了让我尽快从沉睡的状态中恢复之外,也是在弥补伤势。”
南宫凡心中浮动暖流,随着草药荡漾在身体各处。
他伸了个懒腰,站立了起来,走出自己这间仅仅摆上一张木床便填充大半的狭窄房间。
推开木门,并不宽敞的客厅正中有一个方桌,上面摆放着他昨夜喝过的鸡汤碗。
南宫凡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广老看来很早便起来了。”
他一把端起鸡汤,才发现下方有一张纸条。
“唔?”南宫凡拿起纸条——“我出去四五天,饭菜的事不用担心,到饭店了自有人会送过来。广晔留。”
“广老原来叫广晔。”南宫凡目光放在四五天这三个字上,心神微微激荡,不用多想,其必然是去最近的城镇求证这里到底是哪个州了。
“我何德何能让老先生如此费心费力?”
南宫凡心中激荡起点点暖意,“这世间看来不是仅有为了点点利益便争破头的修炼者、江湖人,如广老这般心善的人也有不少。就是这种种类型的人组成了这丰富多彩的世界。”
饮下鸡汤,南宫凡一时之间有些无所事事了起来,特别是有着“我是谁?”这个极为深奥的话题盘绕在心头,让他连修炼的心思都没有,双手撑起脑袋,试图将自己或许被尘封的记忆唤醒。毕竟,如今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或许不仅仅是自己的名号,还有更多重要且不可抹去的记忆。
......
四五天时间很快便过去。
南宫凡这几天足不出户,甚至只见过这个村庄里的一人。
这是一个极为清纯的女孩,红着小脸蛋放下给他准备的饭菜,便转头跑着离开。
南宫凡一直在思考那个充满哲学的问题,可依旧没有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这让他充满了无尽的恐慌。
忘记过去,甚至遗忘了自己是谁,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事情。他迷茫无比,甚至不知自己前路所要奋斗的到底是什么。
“在哪里能找到我遗失的记忆?”
南宫凡在这几天深度思索中,发现不仅仅忘记了自己是谁,甚至就连很多亲近人都随着烟云散去,找不到一点踪迹。他就算想问自己的记忆,都无迹可寻。
外出未归的广晔反倒成了他此时唯一的牵挂。
一大早,南宫凡便坐在院子内翘首以盼,仅仅是大中午便不仅开口念叨道,“广老怎么还没回来?不回出现了什么意外吧?”
“我这破嘴。”南宫凡连扇了自己嘴巴十来下才放下手掌。
左等右等,月亮爬上了枝头。
黑夜所带来的仅有无边的恐惧,加上广晔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南宫凡彻底慌了,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蜷缩在院子之中无所适从。
“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当月亮都不见了踪影,这个念头怎么也无法轻易从脑海里散去。
南宫凡一下子站直了身躯,体内涌动着灵力,他决定不再这么坐看风云,或许应该为此付出一些努力了。
此时,他忘记了这是黑夜,一路上的危险直转而上,他只想大胆的走出去,走出这个他自己紧锁起来的院子。
不能再迷茫,必须抱着勇敢的姿态去面对前路上的种种。
南宫凡轻抿嘴唇,推开了院子的木门。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迎来了新生。或许遗忘了所有,可那又如何?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也不能就这么在原地等待。
冷冽的夜风出来。
南宫凡轻轻关上木门,迎着大道挺胸抬头的前行。
在先前与广晔的闲谈中,他早已知晓最近的城镇在哪个方向。如今,他便是朝着这个地方勇敢的前进。
小山村虽说有“山”这个字眼,实际上离山野还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若是真将山村落在山脉之中,那才是在花式找死,不管何时都得警惕妖兽的冲击。
踏过小山村所在的平原,前路一下子坎坷了起来。
所谓的大道,实则只是一条不宽的土路。仅仅是走的人多了,便自然而然的形成了路。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其间也是坑坑洼洼,甚至能见到马蹄所留下的痕迹,脚印那更是数不胜数了。有时还有长约两三米的坑洞排列,隐约间能看出这是某种巨型妖兽所留下的痕迹。这样的妖兽哪怕本事修为不高,可庞大的身躯所带来的庞大力道也让常人根本不敢招惹。
这种种画面,南宫凡心中竟生起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难道自己曾经也这么走出过村庄,迎向那波澜壮阔的蛮荒大地?”
他心中生起了点点疑惑,那脑海之中仅存的武朝记忆又是为何?
搞不懂,也懒得去搞懂。
南宫凡耐心的在土路上前行,他根本不敢离开这土路一二,或许仅仅是三两步,他就再也找不回这并不显眼的土路。
眼前渐渐浮现了一颗颗巨树,看来这条道路无可避免的还是要进入所谓的山林之间,那危险性必然会一下子上升几个强度。鬼知道巨树附近会掩藏什么?说不定便有妖兽正在打量着其间行进的猎物。
南宫凡越发谨慎了起来,免得一个不小心便着了道。这些谨慎、小心,几乎铭刻进他的骨子里,哪怕记忆暂时消失,他也不会由此疏忽。
“吼!”
远方有激烈的兽吼声响彻。
夜晚,是妖兽的天堂,是一个个狩猎者出游的时候,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能让他们悄然无声的接近既定目标。
这兽吼声多半便是强大的妖兽正在狩猎,或者是察觉到有其他妖兽踏入了自己的领土,正在宣誓主权。
南宫凡站直了身子,不敢有丝毫妄动。
他不知道这是何等实力的妖兽,更不知道其离自己具体有多远。万一风吹草动将其引过来了怎么办?
此处他孤立无援,由不得他不小心。
半晌,没有一点动静。
南宫凡这才缓慢的抬起了脚步,一点点前进,同时也在心中思索那音浪传来的方向。
从这道路前行的方向来看,好在其并没有横亘在必经道路上。
南宫凡总算是轻松了一口气。此时,月牙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的双眼仅能模糊的看到自己的轮廓,完全是凭借着三眼在探寻着前方道路。
不过三眼也不是万能的,在这黑夜中也仅仅能看出十来米远。再远,便在一片黑蒙蒙之中,只能隐约看到有其他颜色点缀其上。或许,这也足够了?
南宫凡再次前行了一百米,身躯突兀一顿,又若无其事的保持着先前的姿态继续前行。
他感觉到了,有一抹探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敏锐了?”
南宫凡心中有点点疑惑,他突兀明白,自己已经去沉睡前有了很多不同,只是他一直躲在院子内,并没有察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