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无心之失,还望王妃恕罪!”小莲颤颤巍巍的磕头哭喊。
齐望舒看着梁焕卿拿着玉玦这么难受的样子,心里也不好过,她上前安慰道:“焕卿,逝者如斯,你不要再难过了,这样很伤身体的。”
说完又看向小莲,眼神中带着些许厌恶:“我的凤阳阁可不能留你这样的人,清吟,与内务府说一声,将此婢女杖责二十逐出宫去!”
“是。”清吟屈膝答允道。
小莲原以为自己拿回她们要找的玉玦可以领的一些赏赐,毕竟她在深宫中,拿着玉玦也没有用处,没想到江依居然因此而死。
小莲愕然瞪大眼睛看着梁焕卿和齐望舒,听到公主给自己的惩罚之后,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哭喊:“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公主还请让奴婢留在宫里吧,奴婢无父无母,出了宫无处可去啊!”
齐望舒可不听这些,正准备上软轿走时,梁焕卿拉住了她,对她说:“公主,还请饶了她吧,如今战事频发,想必宫外不好讨营生,杖责二十给她长个记性,不要将她逐出宫去了。”
梁焕卿本来准备走的,可听到小莲说她无父无母出宫没有倚靠,便心起恻隐之心。
齐望舒回过头看着梁焕卿,见她有心如此,便也不再追究:“也罢,清吟,便依靖王妃说的做吧。”
说完看向小莲,说道:“往后若是再这样,让本公主知道了,定然饶不了你。”
“是,奴婢知罪。”小莲胆战心惊的磕头谢恩,随后跪到梁焕卿身边,抬头看了看她,说道:“王妃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
梁焕卿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在清吟的搀扶下上了软轿。
此时天还没亮,宫门还未曾大开,梁焕卿在宫中无住处,只好跟着齐望舒回凤阳阁去。
清吟见两位主子都坐稳了,便挥了挥手:“起轿。”
齐望舒和梁焕卿的软轿并排而行,齐望舒侧着脸看向梁焕卿,只见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上江依留下的玉玦,心里很不是滋味。
“焕卿,我知道父皇的处决不如你意,但你也看到了,父皇现在摆明了偏向陆绘灵,我与母妃都没有办法。事已至此,你不要再这样消沉下去,只要等到皇兄还有梁大将军回来之后,陆绘灵就不敢这么嚣张了。皇兄回京后,又是立战功的功臣,父皇必定厚待你们。”齐望舒一脸担忧的看着梁焕卿,苦口婆心的说道。
梁焕卿听着齐望舒的话,眼泪又不自觉的掉了下来,啪嗒啪嗒的掉在玉玦上,她呜咽着哭声说不出话来,只无助的用手摩挲着玉玦。
齐望舒看着她这副样子更是担心了,也忍不住去埋怨陆绘灵:“陆绘灵也真是太无法无天了,把你关起来不说,还要当着你面逼死江依。这也太不像话了!父皇也真是偏心,这人证物证俱全,居然只是简单的软禁和罚俸禄!”
“不是…不是…”梁焕卿听到齐望舒这么说,像是回忆起了一些难受的回忆,她想起了江依一头撞死在她面前的样子,想起了江依临死之前躺在地上背对着她依旧碎碎念的那些话,以往总觉得江依啰嗦,现在想听却再也听不到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哭着,像是在忏悔:“不是那样的…”
齐望舒见梁焕卿喃喃说些什么,可是怎么也听不清楚,她忙追问道:“什么?焕卿,你在说什么?”
梁焕卿忍不住了,她内心不住的忏悔着,她泪眼婆娑的看向齐望舒,呜咽着说道:“江依…江依是自己自杀的,她为了帮我开脱对陆绘灵动手的罪名,她担心皇上会追究我对陆绘灵动手,于是就一头撞死在侧殿,好让大家不去追究我…是我…是我害死了江依。”
齐望舒听后愕然的瞪大眼睛,她没想到江依对梁焕卿用情至深,居然可以为了替她开脱罪名而结束自己的生命。
“江依没必要这么做…”齐望舒可惜的感叹道。
其实她们都清楚的很,梁焕卿身为梁风眠的女儿,如今又是齐景钦的王妃,二人如今都是天朝的仪仗,饶是梁焕卿真的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只要不是很过分,皇上都不会太过于追究,顶多在事情发生之时受一些苦头。
可是江依不知道,她总以为梁焕卿身为靖王妃,一直以来都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尽管在做王妃之前,那也是万众瞩目的大小姐,当江依看到梁焕卿和她一同被关在侧殿时,心里着急的不行。
江依不是不知道从前的事情,总是看着她呆呆傻傻的,但是她心里清楚,陆绘灵能得盛宠完全是因为她长得像明贤皇后。
可皇上对明贤皇后有多少亏欠呢,谁也不知道。
江依只知道,那年明贤皇后去世,皇帝难得的缺了一次早朝,那年江依在靖王府当差,看着靖王府也披上了白布,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后来才知道,当今国母去世,所有官员皆要披麻戴孝。
这是在太后娘娘去世时都未曾有过的阵仗。
明明是金秋十月,整个上京城却犹如突然降了一场大雪,皇城卸下了象征着辉煌的明黄色,摘下了喜庆的红灯笼,各宫都披上了白色的布帛,为明贤皇后送葬。
皇帝亲自为她写诰文,亲自送她入皇陵,全城命妇妃子皆跪在皇陵两旁啼哭,哭声响彻云霄,江依在王府中扫地,都能听到皇陵处传来的一声声呜咽。
江依看着梁焕卿被陆绘灵关进了侧殿,心里总想着皇上会不会为了陆绘灵而责罚梁焕卿,同时内心也在不住的自责,倘若自己没有出仪春殿找玉玦,那么事情是不是也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江依怕死,连平时不小心被重物压到手都要疼半天,念叨半天,可她想以自己微不足道的性命换取梁焕卿的清誉,她不能让自己给靖王妃摸黑蒙羞。
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一头撞死在了侧殿,那时她躺在血泊之中,嘴上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己死得其所。结束了这短暂却幸运的一生。
梁焕卿心痛极了,江依根本没有必要去死,可是她却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一头撞死在侧殿,梁焕卿要这名声何用,她本来就是刁蛮任性的,从来都是。
可江依不想让皇上误以为梁焕卿嚣张跋扈,要用自己的鲜血为她洗白。
“是我…是我对不起她。”梁焕卿心痛到弯下身子,将玉玦放在心口处,紧紧的抱着。
“焕卿…你不用自责,该自责后悔夜夜不能安寐的该是陆绘灵,若不是她,江依也不会死,你也不会这么难过。”齐望舒拍了拍梁焕卿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梁焕卿想着江依生前的笑容,和围着自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万分,只盼得江依来世能投个好人家,不用在高官大院为奴为婢,一生安稳喜乐,最好还是那么爱说话,可以找到那个愿意听她说一辈子话的人。
“江依会葬在哪里?”梁焕卿问道。
“父皇说以一品女官礼制下葬江依,想来会在城外的陵墓里吧,那里都是对皇室做过贡献的宫女太监。”齐望舒想了想,说道。
“能不能,葬入梁家的陵墓?”梁焕卿把江依当作自己的妹妹,江依为了她而死,理应葬入梁家陵墓,享梁家世代香火。
齐望舒看着梁焕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梁焕卿是如此重情重义的人,又想到自己的皇兄迎娶梁焕卿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基业,便暗地里为梁焕卿感到不值得。
“回头与内务府说一声,让他们派人将江依的尸体送入梁氏陵墓吧。”齐望舒看着梁焕卿说道。
梁焕卿哭着点点头,再抚摸手中玉玦时,忽然觉得玉玦有了温度,想来是江依在天有灵,听闻她待自己这么好,又想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吧。
软轿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凤阳阁前停下。
齐望舒和梁焕卿一同走下软轿,齐望舒对梁焕卿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让清吟收拾一间寝殿出来,你且去洗漱一下,头发里都是血迹…”
梁焕卿点点头,心里似乎已经接受了江依死去的事实,便也不再怨声载道,她跟着宫女一同前去汤泉沐浴,洗去今日所有的晦气。
齐望舒一个人站在凤阳阁的庭院里,抬头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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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皇上梅贵妃公主等人都走后,胥兰这才赶紧招呼宫女太监们收拾掉这些烂摊子,那间全是血迹的侧殿被他们用水一遍一遍的清洗,又找来几张条幅给封了起来。
胥兰趁着太监宫女们在清扫庭院时,便赶忙去了明妃娘娘的寝宫伺候她休息。
胥兰刚一推开门,便看到满地都是瓷器的碎片,再一看明妃娘娘,堵着气坐在床沿上,想来这满地狼籍都是方才明妃娘娘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