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总算无人,屋外黑子护卫也被典雅男子遣走。这时男人才挽起宽大的袖子露出满是老茧的手掌。点点齑粉从其手掌裂缝落到地上。这一把齑粉本是金刚菩提子,却硬生生被宣王一把碾成了粉末,口口声声说要隐忍的陆神符这一刻面色狰狞,如同嗜血的野兽。
十年前赵玄英便讥讽过他,如今其子有目中无人,宣王陆神符此时内心的怒火不比陆灵剑少,若是抛去身份,陆神符就算拼死也要将赵戎生永远留在此地,蠢剑仙不过二品半圣,怎会是他三品半圣的对手?但规则束缚了他的拳头,这便是强者定的法则。
且不说靖王,在宣王府中作威作福的赵戎生还是天朝的准驸马爷,以两大势力作为后台,怎是他陆神符可惹得起的?今天陆家算是颜面尽扫,唯有一年之战有些希望。
用膳房中,柳白儿小声对老黄牙说道:“秦叔叔,为何他赵戎生在宣王府里也敢这般嚣张跋扈?难不成是这宣王无能?”
老黄牙笑着摇头道:“恰恰相反,看似人畜无害的宣王实际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当初是唯一能与靖王一争军神之位的武将。世子之所以如此张狂,一来想试探宣王是不是真的老了,没了野心;二来是消愤。”
柳白儿偷偷看了一眼世子,感觉眼前与自己同龄的赵戎生却离自己很遥远,无论如何追逐,结果都是拍马不及差上一截。可依旧嘴硬,心说世子能有这般魄力全是因为出生在靖王府,先天条件比起自己要好,对于其努力全盘否决。这倒是正常,试问谁会认为一个纨绔会努力?
赵戎生不知柳白儿正看着自己心有所想,只顾着大口吃饭,毫无半点世子的儒雅气质,活脱脱是个市井百姓市侩的模样,口中食物还未搅碎,又送进一口,直到腮帮鼓起才作罢。大口咀嚼,享受地吧唧嘴,含糊不清地道:“这加州风味的确不错!还有大口吃饭才香,你们细嚼慢咽真没意思!”
恰巧婵娟榜上的美人花青丝正抱着花猫走进用膳房,见府中多了一人也不好奇,平日里宣王府来来往往多少人?若是每个人都与其说上一句话,这位宣王妃平日就无需做事,便如同府内的管家一般无二。
赵戎生被这位美人引去了目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将口中饭食囫囵吞枣般吞下,走至宣王妃身旁道:“你如此娇艳动人想必一定是婵娟榜上的花猫,这宣王府的女主人。”
女子见其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冷淡道:“阁下找我有何事?”
赵戎生早就料想到宣王妃的冷淡,脸色不改道:“并无什么事,只是有个小小愿望,那便是看尽婵娟榜美女。论起婵娟榜美女,花猫则是不能不看。”
世人称其花猫,本名花青丝的女子只是礼貌性的一笑并未多言,表现的极为冷淡。
坐在不远处的柳白儿一脸鄙夷地看着世子,见其碰得一鼻子灰,毫不留情地嗤笑道:“看来堂堂靖王世子殿下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原来就这啊。”
面对柳白儿的嘲讽,赵戎生置若旁闻,不予理会。看着满桌好菜却是食欲全无,心中骂了一声极其不悦地走出用膳房。却不见这一幕被远处的陆神符看在眼中,表情逐渐冷然。
世子出了用膳房,其余人也不好久留,紧紧地跟着。老黄牙追至世子身边,赵戎生看了其一眼,不屑道:“想这窝囊的宣王竟能娶得这般忠心美人为妻,我实在为这花青丝抱不平!”
老黄牙却道:“这宣王看似窝囊,十年前也是个杀伐果决之人。只是自从靖王得了军神之位后,他便沉寂了,成了个有名无实的封王,十年都在宣王府中静坐,与世无争。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真是以为宣王改变了性情,那绝对是大错特错!”
赵戎生点头道:“刚才是我气话,纵然宣王低三下四,我也不可能轻视他!曾经手握重病的武将,怎会随便放下屠刀?只不过是懂得隐忍罢了。”
刚劝完世子,龙象却又愤愤不平道:“世子殿下说得倒是不错,亏得曾经还是个手握战刀策马杀敌的汉子,如今却只窝在自己的小小宣王府中,我龙象当真看不起他!”
老黄牙无语,实在难得解释,便任其胡乱言语。
宣王一直在廊厅当中等着,周围早已经是空无一人。用膳房中只有花青丝一人端坐,文雅入食。抬头忽见廊厅之中宣王正盯着自己,便将花猫放在桌上,抚摸两下其毛绒的肥头大耳,柔声说道:“你要乖,别跑到其他地方去,这些东西你都可以吃,不过不要弄脏全身哦。”
花猫用头拱了拱花青丝爆满的胸脯,“喵”了一声便开始吃着桌上的饭食。花青丝柔情地看了一眼花猫后转身走向宣王陆神符,表情逐渐冷淡。
宣王眼中的怒火喷发,放在手中把玩的金刚菩提子轰然碎裂,随手一扬,眼神阴郁、咬牙切齿道:“你还说你不曾对不起我过?刚才世子殿下与你说了什么?他与你可曾相识?不要脸的婊.子,就是连群玉院里的妓.女都不如!”
花青丝如同泥人任由陆神符拿捏,表情已然略有麻木,后悔是常有的,可久而久之都成了麻木,她只关心自己的花猫饿着没有、开心与否?她没有解释,也懒得解释,因为无论如何在宣王看来都在狡辩。
宣王一把抓住花青丝的一头轻柔如云的青丝,睚眦欲裂地盯着娇艳欲滴的美人,心中没有半点怜悯,“你可知道本王是谁?曾经执掌重兵,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将,我哪一点配不上你?你却要勾搭那个杂种?!”
“既然我连妓.女不如,你又为何娶我为妻?我又如何配的上你?”花青丝青丝杂乱,整个人狼狈不已,抬起头,眼中却不见半点怒意,却流露出彻骨的寒意。
宣王依旧冷笑道:“我娶你为妻是看得起你,你应当感恩。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在勾搭那个狗杂种,你难道不知我与靖王有大仇?还是你特意这般?我陆神符自问对你不薄,无论吃穿都给你最好的,你却这样待我?”
花青丝低声道:“若不是贪图嫁入宣王府的荣华富贵,我花青丝不会看你陆神符半眼!”
这话彻底激怒如狼似虎的宣王,有力的巴掌挥去,竟将有些修为的花青丝一掌打倒在冰冷的石板上,几日前的巴掌印才刚刚淡去,今日又是一巴掌。红色的巴掌印处已经是一片红色,仿佛要滴出血般,陆神符怒斥道:“本王何须让你一个下贱胚子正眼看?若不是看在你为我生了个如此优秀的儿子份上,今日你就得死。滚!”
花青丝站起身,终究还是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离开,再没了刚才那般勇气。她抱起肚子吃得滚圆的花猫,背影略显凄惨地走着。见其离开,宣王转身走进自己当中,对着挂在墙上的靖王画像,语气森然道:“一年之后,我不仅要叫你颜面扫地,更是要叫你的狗杂种也身败名裂。你真当我宣王是泥做的?可以任人拿捏?”
柳白儿要读书,赵戎生无奈只好将飞天船楼借给其玩耍。毕竟拿人手软,自己腰间的这把长刀正是柳白儿之物,自己堂堂世子殿下若是连飞天船楼都不借实在是抠搜至极。
每年正月十五是元宵节,太学城中自然少不了浓烈的节日气氛。张灯结彩,不论酒店客栈还是饭楼、路边小摊都少不了元宵。吃了元宵,这个年过的才算圆满,世子刚刚吃过晚饭,见着满街元宵想吃,肚子却是发涨。但想到这是过年习俗还是强吃下三个芝麻馅元宵,嘴里都是丝丝甜意却是真的好吃,可惜已经吃饱,赵戎生颇为可惜地看着满街元宵暗自伤神。
反倒是柳白儿看着满街元宵垂涎欲滴,忽然想到囊中羞涩,有些尴尬地对老黄牙道:“秦叔叔我想吃元宵……”
老黄牙干咳两声道:“老头子我可没有钱,世子殿下是个有钱的主,不说一掷千金,让你花钱花得尽兴我想应当没问题。”
柳白儿冷哼一声,说道:“找谁我都不找这个登徒子!”
老黄牙云里雾里,不知这登徒子外号如何得的,不过料想不会太好,没有询问。柳白儿借了一圈竟半个铜钱都没得到,假道士是一如既往的吝啬,被赵戎生戏称铁公鸡。龙象本就无钱,认为要钱无用。兜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要去找世子要钱,其心情实在憋屈,心想众人都在针对她一人。
“找我何事?”被宣王妃花青丝冷淡的语气感染,赵戎生语气,平淡道。
“我……我……”柳白儿却迟迟不肯开口,心中挣扎许久仍只吐出一个小我字,叫世子内心发痒,催促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白儿挣扎许久才开口道:“我想要一两银子买些元宵吃。”
“就这点小事?”赵戎生无语道:“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以后这点小事不要打搅本世子!”
柳白儿哼了一声,心说那日你求我借你刀时可不是这般冷淡,如今却是装得高冷,真当我柳白儿要看你颜色?不过看见沉甸甸装满了银子的钱袋,心情不免舒服许多,跑至某处生意火爆的元宵铺子,买来五碗元宵。
柳白儿将一碗元宵递给赵戎生,嘴硬道:“快吃,这可都是你自己的钱,不吃我也不觉得浪费钱财。”
赵戎生一愣,何曾想过是柳白儿亲自送元宵过来,不过仍就摆手道:“千怪万怪都要怪这宣王府的饭菜味道太好,以致吃的太饱竟是吃不下元宵了。既然如此,我这一份你们分了吧。”
二人谈话间,假道士已经将一碗元宵下肚,见世子推托,二话不说接了过来,说道:“既然世子殿下不吃,这元宵又不能浪费,就叫道士我来消受吧,谁叫这元宵也是太学城一绝?”
赵戎生转身不看,心里连连说写眼不见心不烦,眼不见心不烦,实际越说心里越是馋,可这不争气的肚子却再装不下半点东西,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