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昨日的雨,今日雨势更加猛烈。雨滴在刻满符咒的鼓面上,溅起的水花打在每个人的脚边。黑曜石做成的号角发出古老的声音,硬生生撕开雨幕。
紫色是陶家崇尚的颜色,就连一向不羁的子尧也穿上紫色缎云绸。
子尧站在天坛中央,他伸出手向上抬了一下,周身的雨滴先是静止不动再是逆流而上。
压抑的天空传来清晰的龙吟,一条深蓝色龙鳞的龙飞向他,血盆大口作势要吞掉他。就在咫尺间,巨型的龙化成巴掌大的尺寸,躺在他的手掌中。
天空一下子被蓝色充沛,烈阳高高悬挂。
石城街道站满了人,有一位老者颤巍巍跪下,虔诚地说:“是您回来了吗?神降福息,耀我石城!”
渐渐的所有人跪下,齐声高喊:“神降福息,耀我石城!”
凝影儿拉了拉蓝姨的袖子,“等会儿,我不用做什么吧!”
蓝姨拍了拍凝影儿的手,“按你的想法做,后面有我们。”又整了整她的衣领,接着恭敬的低下头,“城主,请赴天坛中央!”
凝影儿撑开骨扇,走向属于自己的位置。子尧一直看着她,也没注意到站在他旁边的瘦小男子。
这人瘦小的身躯托着宽大的袍子,白净的脸庞上有道新疤,抱着一只通体黑色的狼崽,低下头一言不发。
想必他就应是阮家阮言吧!
想起之前看到的秘闻里有写到阮家,阮正平是现任家主,他有个称号叫辣手摧花。本应是受人敬仰的召唤师,却钻研了双修法。这本没什么,可他的所作所为引起无数名门正派的唾弃。
说他有个神兽,擅长换脸。这不,靠着这个神兽,祸害了多少姑娘。事后,换个脸,仍能做回仪表堂堂的阮家家主。
千防万防,终是栽在了他睡过的姑娘手里。
听见过的人描述,这姑娘英气逼人。虽在排不上名的家族,也不通术法。以为自己遇见良人,连终身都托付了,新郎不见了。
姑娘想去找个说法,却已有了身孕。这便也定了定心,专心抚养孩子。
也是天理昭昭,姑娘遇到了其他被骗的女子。人多力量大,知道了那负心汉是阮正平。
说到底还是不忍心,只写了一纸休书,休了那负心汉,也是这一纸休书,轰动了一时,害了卿卿性命。
行商的不进阮家的货,船家不载阮家的人,修道中人以阮家为耻。寻常百姓吓唬小孩,不听话妖怪来吃了你,这阮家就成了口中吃人的妖怪。
断了那狠角的财路,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一炷香时间都不到,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灰烬中,阮正平扒拉出来一小男孩,紧赶慢赶培养成召唤师。也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小男孩对他言听计从。
阮家旁系众多,不乏有人想做王。知晓这狠角的手段后,全都熄了声。
三个人呈三角形站立,每个人面前有一樽琉璃杯,琉璃杯悬空而立。
凝影儿看着那两人割手取血,从袖口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血袋,掩住平常人的视线,缓缓倒入杯中。
幸好有阿姐早些年存下的血,血液随着杯子的移动发出淡淡荧光,琉璃杯稳稳停在天坛中央刻满符咒的鼓面上。
血液发出的荧光更加耀眼,鼓变成了门。
瘦小的男子向门走去,在凝影儿眼里他走向一处火山,凝影儿立马拉住他。男子十分警惕,肩膀前移躲开了凝影儿。
本来能站稳的凝影儿竟被门硬吸过去,门里万千锁链紧紧捆住了她。
就在此刻,从凝影儿的心脏处不断逸出黑色的气息。
黑色气息弥漫在整个天坛,修仙者们勉勉强强能抵住它的压迫,百姓们纷纷七窍流血。
门上的锁链越勒越紧,似是要吞掉凝影儿。子尧将灵力聚于双手,砍向锁链。巨大的灵力碰撞震的天地颤耸,瘦小的男子却纹丝不动。
瘦小的男子祭出灵力吞噬锁链,想要拉回凝影儿。不料,一阵熟悉的窒息感朝他袭来。是阮正平!
“你这剩人!你全部的灵力都是我阮正平给的,你怎么敢用来救一个信奉混沌的妖人!”
瘦小的男子艰难的站立起来,“她……是城主!”,说完开始大口喘气。
“今天先饶了你!你好好看看这人!”
白雨灵额前的落樱花瓣名动天下,而这人没有!
仔细一看,稚气未退的脸上竟有丝丝妖冶,像是盛着湖水的眼睛泛起黑色的气息。
子尧正要祭出全部灵力救凝影儿,捆仙索牢牢的捆住他。
陶听南不屑地说:“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陶听南强硬的掰开子尧的嘴,塞进一粒药丸,摆了摆手。
“暗卫,送他回家!”
子尧昏睡过去,任由暗卫带走。陶听南凝视着凝影儿,她是混沌的信徒还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阮正平毫不犹疑从血脉中抽出灵力,这样的灵力至纯至净,是混沌的克星。
他将灵力打进凝影儿的心脏,本以为可以杀掉凝影儿。谁知黑色的气息更浓稠,阮正平整只手布满黑色气息,不像是沾染上的,倒像是发生了共鸣!
阮正平悄悄掩住手,然而瘦小的男子看到了这一切。
黑云翻滚,黑色的气息罩住了整个天坛,远远望去,仍在向外漫延。
蓝姨感受到自己五脏六腑被一只无形的手碾碎,她艰难的爬向凝影儿。
她抓住陶听南的靴子,乞求道:“求您救救她!看在白城主与您多年友谊,求您救救她!”
陶听南皱了皱眉,似是下定决心,轻叹一声。
“混沌入体,必死无疑。”
蓝姨全身皮肤开始溃烂,她不再看陶听南,使出最后的力气将骨扇扔向凝影儿。
阮正平死死的盯着切开黑雾的骨扇,他上前一步想要夺过骨扇。突然间,黑色的气息化成利剑刺向他。
凝影儿站立起来,黑色气息完全吞噬了门。黑色的纹路布满了她的半张脸,双眼看不见了,只能凭本能抓住骨扇。
原本平平无奇的骨扇竟在抽离凝影儿体内的黑色气息,扇面的符咒飞向黑云。
仅仅是一瞬间,恐怖的气息被纳入扇中。
凝影儿想要眨眨眼,都是徒劳。她便只是向前走。像迷路的孩子,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喉咙中痛苦的发出,“蓝姨……蓝姨……你说说话……蓝姨……”
眼泪混着血无声的控诉,未等她找到蓝姨。陶听南就召出火麒麟,炙热的兽火从脚尖缠向全身。
没有混沌之气再从她体内逸出,竟变得与常人无异!
陶听南召回火麒麟,上前一步准备探查凝影儿的意识体。阮正平先他一步,将灵力凝成利剑刺入凝影儿体内,鲜血溅到阮正平脸上。
未有一丝不忍,重新凝出灵力将凝影儿钉在石板上。贴着她的耳边问:“你的骨扇怎么来的!”
血不断流出,凝影儿忍住痛,使出所剩无几的灵力召来玄石箭,她趁机揽住阮正平。
“从……”
凝影儿握住飞来的玄石箭,扎向他的头颅处,双眼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探知灵力的流动。
青色的灵力挡住了她的玄石箭,四面八方涌来不同的灵力朝她靠拢。
阮正平挣出凝影儿的控制,想要再次将灵力凝成利剑刺向她。
飞花千星剑挡住阮正平,鱼瑞扶起凝影儿。
阮正平不屑的说:“剑阁这是准备信奉混沌!”
惠星辰将剑立在鱼瑞面前,面向阮正平,“剑阁从不恃强凌弱!”
“好一个恃强凌弱!都说圣地孕育了所有生灵,可混沌暴虐无道,以灵食灵。信奉他的魅鬼一族被圣地抛弃,千年的太平不能毁于一旦!”
陶听南拦住阮正平,冷静道:“剑阁有三把神剑,每把都有它的奇妙之处。就我所知,飞花千星剑不伤常人,只杀邪祟!”
鱼瑞压住从刚才起就一直发烫的飞花千星剑,“怎可用性命做赌注!”
阮正平阴狠道:“这是打算不配合!”
“我还不知道,符修的弟子要你这小小阮家家主来拿捏!”
身穿深蓝揽月袍的男子踩着海浪来到凝影儿面前,他握紧了骨扇,“师父,小五今日为护小七,就不遵守入世规了。回到海域,定当自行处罚!”
鱼瑞呆呆的看着那人,“哥哥……你消失了这么久,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鱼淮不答,也无法回答。选择使然,又怎可背弃自己的道义?
“我还以为是谁,你怕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呢?喜欢咬人的狗,我可没忘。”鱼淮将灵力注入骨扇,骨扇变成了一柄短剑,剑竟未开锋!“打你,用不上我的符,更配不上开了剑锋的短歌。”
剑势划破气流,阮正平也不躲。剑直指心脏,鱼淮震碎开路的灵力,领着它们,断了他阮正平的退路。
看似没有杀伤力的短剑,刺进心脉,阻了他灵力。一时半会,无法再兴风作浪。
“这一剑,是为小七。接下来这一剑,是为……”
陶听南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阮正平,“既入海域,便绝尘世。二位,速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