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四贝勒府女眷们的聚会,钮祜禄氏觉得自己家中姐妹姨娘们的宴席简直就是小孩儿家的家家酒,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儿。
她和月环还是第一次参加府中妻妾们的聚会,只见李氏和年氏都已经来了,宋氏等人也是齐聚,但却没见到晴鸢的身影。那丫鬟请她们稍待,走过去向李氏禀报了一番,李氏便将她们请了过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着钮祜禄妹妹,才发觉我们都已经老了啊!”她笑着说,“钮祜禄妹妹青春年少,看着真是羡慕死人,你说是不是,年妹妹?”
年氏虽然只比钮祜禄氏早进门一年,但她的年纪本就比钮祜禄氏大两岁,此时倒也反驳不得,看了看钮祜禄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可不是么!钮祜禄妹妹一来,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听着年氏酸溜溜的话,宋氏和耿氏交换了个眼色,笑着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称赞着钮祜禄氏,处处挤兑着年氏,倒是让年氏怀恨在心,却又发作不得。
钮祜禄氏虽然年轻,却并不笨,一见这种场景,立刻吓得一身冷汗。但无奈她在众人之中年纪最小、排位最低,总不可能不给李氏她们的面子甩手走人。然而眼看着她们拿自己来挤兑年氏,心中焦急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突然有丫鬟大声说道:“嫡福晋来了。”
众人立刻散开来,规规矩矩来到门口,便看见晴鸢在漪欢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钮祜禄氏松了口气,急忙跟着众人一起,恭恭敬敬行礼道:“见过嫡福晋,嫡福晋吉祥。”
晴鸢让她们都站起来,笑着说道:“今儿个突然有件急事儿要处理,来晚了,诸位妹妹可千万莫怪。
李氏忙笑着说道:“怎么会呢·其实我们也不过刚刚才来。”
宋氏也笑道:“是啊,嫡福晋没来晚,时间刚刚好呢!”
众人簇拥着晴鸢向里走去。
年氏因为怀孕的关系,并未出门迎接·此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给晴鸢行礼。晴鸢急忙一手搀扶住她,笑着说道:“免了免了,年妹妹身子要紧,可别乱动,小心肚里的孩子。”
年氏抿嘴一笑,羞赧说道:“多谢嫡福晋体恤。”
晴鸢一转头·又看见了钮祜禄氏,便笑道:“钮祜禄妹妹也来了。说起来我们这回还是沾了你的光呢,李妹妹这人,成天在屋里闷着,大伙儿都喜欢热热闹闹的,偏生她总是闷声不吭,只知道吃喝我们的,却也从不说请我们过来坐坐。这会儿要不是为了招待你·我们还吃不到这一顿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嘻嘻哈哈附和着。
李氏抿嘴笑着·眼波流转,似嗔非嗔道:“嫡福晋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那多么小气的人似的,您想上我这儿来,随时来就是了,我必定扫阶相迎的,至于这么埋汰我么!”语气幽怨,却是带着三分玩笑。
众人又是一通说笑。
钮祜禄氏只是陪着笑,闭紧了嘴轻易不得出声。在晴鸢面前,方才的那些小龌龊仿佛从不曾发生一样·不论谁都一副和气的模样,看得钮祜禄氏一阵心惊胆颤。
她来这四贝勒府也有一个多月了,却在今日才第一次看到了妻妾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更是看明白了晴鸢在这个家中的绝对威望,心中顿生一种钦佩之情,同时也为方才的千钧一发暗自心惊。
看来真的跟额娘说的一样·这皇家之中处处惊险,绝对要集中全副精神来应付才行了!
她暗自琢磨道。
然而她毕竟还是太年轻,就算有心防备也不是那些早就成了精的妾室们对手。尽管已经极尽小心了,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小心就能应付的。
这天,她刚刚起身没多久,便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嘈杂,似乎有人尖叫着、有人怒斥着,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她便叫月环出去看看。
月环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看着她仓皇地说道:“主子,听说年侧福晋小产了!”
“什么?!”她大吃一惊。
年氏的身体从她第一次见面就发现并不是很好,大家都在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能安全生下来,现在果然出事了么?
月环顾不得许多,焦急地说道:“主子,您还是快去看看吧。这会儿各个院儿里主子都过去了,嫡福晋也去了,您可不能落下啊!”
她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刚进门不久就发生这种事情,可不能等闲视之,绝不能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反应。■赶紧换好衣服,向外走去。
匆匆来到年氏的院子,在门口就能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声音悲切,令人闻之差点也流下泪来。
她定了定神,快步走进客厅,发现晴鸢、李氏等人都来了,她算是最后到的。
她心头一跳,赶紧上前给晴鸢行礼,说道:“婢妾来迟,还请嫡福晋责罚。”
晴鸢这会儿可没精力管她,摆了摆手让她站到一旁,沉着脸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儿个不还好好儿的吗?怎么今儿个一早就出了问题?”
年氏的奶娘又惊又怒,悲泣着说道:“回嫡福晋的话,奴婢们也不知道啊!今儿早上,我家主子醒得早,想吃点儿东西,奴婢等就去小厨房里给主子拿了点儿薏米粥给她吃了。谁料吃了没多会儿,主子就突然说肚子疼,然后······然后·……”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悲叫道,“嫡福晋,您一定要为我家主子做主啊!”
晴鸢面沉如水,转头问道:“爷呢?上朝去了吗?”
昨天胤歇在耿氏院子里,耿氏急忙说道:“回嫡福晋的话,爷四更天的时候就走了。”
晴鸢揉了揉额头,道:“高荣,派人去衙门守着,见到爷了就把这事儿告诉他。还有,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高荣神色一紧,刚要说话,太医便到了。晴鸢急忙让他进去先给年氏诊治。
不一会儿太医出来,摇了摇头,跪下说道:“下官无能,年侧福晋确实是小产了,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晴鸢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儿。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几个没有保住的胤的孩子了?
大人们之间的争斗,却祸及无辜的孩子,如今一个已经成型的胎儿、一个无辜的生命就这么消逝,她却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但转念一想,这孩子的陨落,她又有什么资格悲伤呢?虽然不是她亲自出手,却也对其他人的行动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严格说起来,她也是帮凶啊!被人知道了她心中的想法,怕是要被嘲笑成伪善吧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孩子已经没了,说再多也没用。
她叹了口气,让太医开了补身安神的方子,让他退了下去。
她转头对年氏的奶娘道:“年妹妹如今乍逢丧子之痛,你们要好生服侍着。一会儿想必爷就会回来了,你们也要好生伺候,务必要让年妹妹尽快走出阴影,老是记挂着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好事,孩子没了,可不能把大人也给伤了。”
那奶娘急忙应是,却又叩头恳求道:“嫡福晋慈悲,我家小主子绝不会就这么无缘无故没了,其中必有原因,求嫡福晋查出真相,为那未出生的小主子讨回公道!”
晴鸢抿了抿嘴,眼光从一众妾室身上扫过,心中冷笑。
讨回公道?这深宅大院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公道!在这里,只能自己保护自己,若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那就只有吃亏
但她面上还是叹息了一声,道:“这个自然。爷的孩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没了,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奶娘听了这话,似乎放了心,再三磕头谢过晴鸢。
晴鸢好声好色地劝慰了她一番,然后说道:“这会儿年妹妹必定心中紊乱,我们就不进去添乱了。回头等她情绪好点儿再来看她,你也回去伺候你主子吧。”说着,站起身来,带着李氏等人走出了院子。
钮祜禄氏跟着人流,惴惴地走出门来。她的家里环境相对简单,父亲不过是个四品典仪,家中一妻两妾,还不曾见过如此残酷的妻妾斗争。如今乍一见发生这种事情,心头不禁砰砰乱跳,总有一种不祥之感浮在心头。
即使她再不经事,也知道年氏小产的罪魁祸首必定就在身边这些人中,原以为晴鸢会将她们所有人都集中起来仔细审查的,却没想到出了院子,晴鸢停下了脚步,转头对众人说道:“年妹妹这事儿,非同小可。我自会仔细查证,若是被我查到什么……”她顿了一下,突然话锋一转,又道,“好了,一大早上就出这种事儿,大家也都受惊了。都回去休息吧,不必过来请安了,不过,各位妹妹最好没事儿都待在屋子里,若有需要我自会派人去请你们的。”
钮祜禄氏不由一愣。
就这样了?这就让她们散了?
李氏等人却是见怪不怪,躬身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