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和宫坐了一会儿,前去储秀宫。
内、外命妇已经来了不少,月如作为三福晋跟在太子妃身边忙前忙后,看到宛宜来了才找了个借口出来。
两个人去了侧殿的一间屋子里说话。
“……你从永和宫过来的?”
宛宜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已经表达了她的疑问。
月如撇嘴:“你前脚过去,后脚消息就传过来了。”
宛宜笑,斟酌着词语说道:“额娘关心爷的事情,就叫了我过去问问。”
“德母妃同四弟总归是亲母子。”月如笑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今日只见那宋格格,我记得你府上不是还有一人?”
“三嫂的记性比我好。”宛宜点头,嘴角噙笑:“李氏有了爷的子嗣,我做主就让她不要进宫了,本来也没规定她是要过来的。”这种场合其实能来,反而是对她们这些格格身份的人的看重。
今日能被嫡福晋带来的,都是在各自府里受宠或是地位高的妾侍们。
“这个时候?”
“是,这个时候。”宛宜定定地看向董鄂月如。
月如率先移开目光,苦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宛宜不吭声,或许对方有理由,但是自己后院的事情扯到她这边来,实在让她心里不痛快。
“……你大概不知道。”月如低下头:“我嫁进来的时候,林氏就小产了。”
宛宜微讶,这回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月如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是不是心里不是滋味了?”
宛宜静静地看着她。
“……从前玉儿说你心里其实比谁都柔软的时候,我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被她说对了。”月如抬头看了看天:“当然不是我动的手,才进门就出事,无论如何我这个福晋讨不了好久是了。那孩子……本身就是要没的,私下里我问了给林氏请脉的人。那个胎儿即便那个时候不出事,日后也是坐不住胎的。可是我告诉了爷又怎么样,一个是陪伴多时的红颜知己,而我这个福晋不还只是陌生人罢了。”
宛宜微微皱眉。看了月如一眼,低声说道:“下次,不要了。”
月如惊讶地看向她,忽的一笑:“是,我听说过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宛宜摇头。
“我不是兔子,但是……的确是会咬人。”如今不过是事情对她没什么影响,她再怎么想过未来四阿哥包括雍正的一切必须是她的儿子的,而不是继续乌拉纳喇氏的蠢事,给别人做嫁衣。可对于一个幼小懵懂的生命,她还是没办法下手。
她不会管。若是能活着就活着,想要更多?那是不可能的。
月如怔了一怔。
宛宜已道:“我们过去吧,不能总让太子妃一人忙,过去打打下手也好。”两个人走了出去,经过架设起的灵堂。看到跪在十阿哥身边的九阿哥和小五格,忍不住摇了摇头。
月如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叹道:“五格同十弟的关系真心是好。”
“他怎么会在这里?”按理来说这里可没有五格跪着的地方,就是要跪外面多的是地方呢。
“你不知道?”月如惊讶。
宛宜比她更惊讶:“知道什么?”
“是皇阿玛的意思。”月如抚了抚袖口:“说是三个人打架了,就一起罚跪吧。”
宛宜闻言放心下来了。
有了康熙这句话,在贵妃娘娘床前与阿哥们打架的事情,应该就不会有谁哪一天突然无聊了参乌拉纳喇家一本。
贵妃的丧礼待遇自然是不及国母皇后的。
三天后。钮祜禄贵妃的棺椁就被移出紫禁城。
太后作为长辈和婆母,自然不用劳心劳力地跟着哭灵,但到底年岁大了,看着还算年轻的妃嫔们一个个地离开了,就有了兔死狗烹的悲凉。
等事情结束后,反而是太后病倒了。
康熙着急了。听了太医说太后这是心病,就让大小妃嫔们轮番去宁寿宫说话逗趣,务必要让太后娘娘高兴起来。
后来连着孙媳妇辈的宛宜等人也被召进宫里去给太后作伴了。
才进了宁寿宫,就看到里面阵阵笑声。
宛宜一进去就看到月如给她使眼色。
心中正困惑不解的时候,就听太后问道:“听德妃说。府上有喜事了?”
一听是这件事情,宛宜敛下心神,回道:“是前些日子的事情……不敢让皇玛嬷累心,就不曾说起这件事情了。”
太后的反应是,对旁边的宜妃等人笑道:“我就说宛宜这孩子好,哪里是故意瞒着不说。”
宜妃等人就笑着说是,明明当事人就在面前,脸上却是不见一丝一毫的尴尬,这等功力实在是让宛宜佩服。
“……四弟妹的脾性,是我见过少数几个中是真的好的那种。”太子妃在一旁搭腔:“说句不妥帖的话,四弟的性子冷冷清清的,看久了我也有些发怵,偏四弟妹跟个没事人是的,还能有说有笑。”
“小夫妻之间的情趣,哪里是外人能了解的。”太后以过来人的模样笑眯眯地说着。
宛宜心中轻轻一叹,想着太后的一生,在看她现在这样子,想来只是在为她说话而已。所以宛宜低下头,羞红了脸。
宁可少说话,让人觉得她是在害羞。
宜妃举着帕子刺道:“乌拉纳喇家的好脾气应该都是给了四福晋了。”
宛宜低眉不语。
月如之前刚承了宛宜的情,开口正欲说话的时候,见荣妃似是不悦地朝她看来。四大妃之间,从来只看另外三个人的笑话,怎么可能真的插手去帮忙。
祸水引到自己身上的事情,荣妃可没有什么兴趣。这个三福晋别的什么都好,却总是想着闺阁时代的那点情谊可不太好。
荣妃朝右边努了努嘴角。
月如想到太子妃似乎已经不说话了,想到自己,心里有些愧疚。还是沉默了下来。
“有时候脾气太好也不行,容易让人欺负到门口。”德妃抬手抿了抿鬓角,浑不在意地说道。
宜妃眉毛一横,刚要反击。
太后轻轻咳了一声。
想到康熙让她们这些人过来是为了哄太后开心。而不是再折腾出什么事情。宜妃再不甘愿,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德妃突然出手,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
事后,宛宜与四阿哥说起。
四阿哥当时没有什么表态。
过了几日,去了永和宫请安,把准备好的一尊寿山石雕的提篮观音像呈到德妃面前。
看到这观音像,德妃想起前阵子随口替了一句,似乎就说道想要个佛像之类的。虽说眼前这尊不是玉石雕刻的,可这么大的寿山石也是极其难得的,更别说那雕工。想要寻找一个好的雕刻师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德妃表情柔缓了下来,让四阿哥坐下又叫宫人看茶。
态度难得的热络,让四阿哥有些受宠若惊。
“……你这刚开府,府里头哪样不是要钱。何必在这上面浪费了呢,本宫又不缺一尊佛像。”
四阿哥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额娘不缺是一回事,这是做儿子的一份孝心。”
德妃点点头,朝旁边的嬷嬷看去。
刘嬷嬷手里抱着一只匣子,走到四阿哥身边双手奉上:“阿哥,这是娘娘给您备下的。”
四阿哥没有伸手去接。
德妃道:“拿着吧。也没有多少。”
“额娘在宫中需要花销的地方也是不少的,儿子怎能……”
“行了。”德妃也不可能真的立马就和这个从来不亲近的儿子表现什么真诚感人的母子情,脸上的笑容因为不耐烦淡了一些:“十四现在还小,住在宫里吃用都有内务府那边派发,这点银子本宫还是能拿得出来的。除非你看不上眼……”
四阿哥不得已伸手接过。
“胤禛啊……”
四阿哥应是。
德妃意味深长地说道:“兄弟姐妹们中,额娘就你和十四两个儿子。在这宫里。你们才是最应该亲近的。”
四阿哥平静地说道:“额娘说得是,十四弟在儿子心中自然也是不同的。”说是血缘最为亲近的弟弟,可其实从小到大两兄弟根本就没有独处过,就是有其他人在场,每一次的时间都是非常短暂。
之前一直防着四阿哥的。难道不是德妃?
如今想要让他亲近的,还是德妃。
四阿哥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可悲多一些还是可怜多一些,或者两者其实根本没什么区别。
四阿哥离开后。
德妃皱眉:“也不知道这个主意是好是坏……”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忧心忡忡,可想到每一次十四都是孤零零的模样。
德妃又觉得必须这样做。
按理来说十三阿哥年纪同十四相当,两个人若是在一起玩耍还是不错的。只是以前的德妃抗拒四阿哥,必然也抗拒四阿哥周遭的一切。
在十三阿哥已经去上书房报道的时候,十四阿哥还住在永和宫里。后来十三一直跟着四阿哥,再后来就被托付给十阿哥。
等四阿哥去读书的时候,身边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十二阿哥的年龄合适,也是个老好人,可性子温吞,全然不像个小孩子。十四阿哥自然不喜欢,上一次四阿哥出现在练武场的时候,喜爱骑射的十四其实也在场。
然而被焦急的四阿哥毫不留情的忽略了,回来后就找德妃哭诉。
德妃这才恍然认识到了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