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人生重新活过一次,是什么感觉?
十八岁的李言歌带着八岁的李言秋,身上是最后两万块钱。
怀揣着录取通知书,又回到了那一个点上。
醒来时床前只有八岁的言秋,和上一世年少时父亲去世所有家业被所谓的亲戚瓜分而空,他伤心且愤怒,却毫无办法大病一场后醒来重合在一起。
如果早一点,他可以阻止父亲的意外离世。
如果再晚一点,他不会再遇到路长河。
李言歌无声的笑笑,有些无奈也有对新生活的渴望,少年的身姿脸庞都很出色,即使只穿最普通的T恤牛仔也依然遮不住骨子里透出的清贵优雅。
能回来重新过一次已经是恩赐,既然回来了,倒回了十年,既然阻止不了已经发生的事,那之后的事,是不是可以,重头来过。
“哥,你又发呆了。”言秋手里是小小芭比公主行礼箱。
这个箱子是限量版,买到手里参加夏令营时不知多少小朋友羡慕,可是现在,言秋所有的行李也只装满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箱子而已。
“言秋,哥最近是不是有点傻了?”李言歌蹲下身子,从自己背包里拿出水来给言秋喝。
“……也没有,哥,你是不是有心事?”言秋小口抿了口水,然后递到哥哥嘴边上,“是不是我们没钱了?”
李言歌也喝了口水,轻轻抚摸言秋的头。
小女孩被娇生惯养的长大,小公主一般,可是家里遭了这样的事,她却很快适应了。
以前什么都用最贵的,这才几天,居然知道问钱的问题了。
“钱是没有多少了,可现在言秋的身体很好,咱们两个的学费也交了,所以还不必担心,”言歌忍不住像对待小大人儿一样和妹妹说话。
“但是从明天开始,哥哥可能就不能每天看到你了。”没办法,家里只有这么两个人了,李言歌要上学还要赚两人的生活费,如果在外面租房子,价钱贵不说,也实在照顾不过来言秋。
一切还都和上一世一样,只能先这么办。
“我懂的,哥哥,”言秋小手抱抱哥哥的头,“你放心吧,我不会累到自己,也不会和人家生气,所以身体会好好的,不过你要常来看我喔。”
“好,哥哥只要空了就去看你。”
把言秋在寄宿的小学里安顾好,李言秋这才提着自己的东西进了学校。
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李言歌闷头走着,有些茫然。
回来的太突然,父亲意外而逝,如狼似虎的叔叔姑姑瓜分了所有原来属于他们的东西。
十八岁的李言歌在伤心和委屈中大病一场,醒来后,换成多经历了十年的光阴的自己。
这偷来的十年,总会有不一样吧。
至少,李言歌暗自咬牙。
至少,他不能再栽在同一个人身上,至少,言秋不能那样死去。
李言歌一边走,一边算计。
他本来可以不上学的。
土建以及相关的机械制造、暖通这些专业知识,不是年头久就会忘记的,那些东西他都学过了,并且在上一世融会贯通到了事业里,熟到不能再熟。
只要不去上学,就不会再遇到路长河。
可是他不能躲,胆怯和心悸,都不能成为退缩的理由。
这是个需要学历的社会,没有那张纸,就算有天大的能力,也没处可以施展。
他回来了,也许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言秋的心脏……现在还没有那么严重,他记得十五岁之前都还可以的,所以,这两万块钱,可以做为一个资本。
要好好活着,不要爱情了,干干净净的,不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妹妹。
来到大学报道处,看到门口的牌子,李言歌的心蓦地一疼。
前一世,纠缠了十年的人,就是在这里遇到。
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大学里迎新生在很多老生眼里是吸引人的义务工作。
寒窗苦读了十二年,一进大学,就变成了憧憬自由和爱情的小鸟。
新生刚刚进学校,什么也不懂,这时候挑个顺眼的留下好印象,之后成就一番美事的成功案例不知有多少呢。
不过这是报道的最后一天下午,上大学是件大事,新生都会特别积极,谁不想早来接触一下新的环境,所以能拖到这时才报道的,估计也没几个。
果然,报道处也只有一两个工作人员了,没有新生,打着呵欠聊天。
李言歌特意选了最后这一天,想着迎新生的高年级估计见到顺眼的早就跟上去了,不会在意他们这一两条小鱼。
那个人,应该也已经不在这里了。
果然,迎新的学长学姐早就不在了。
填了表格,领了宿舍钥匙,顺利的报了道。
李言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拖着行李往外走。
没想到手刚扶上门把手,就听到“砰”的一声。
门板突然被狠狠打开,正好打在李言歌的头上。
李言歌向后退了两步,没站稳,晕头转向的靠在墙上。
进门来的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带着一个少年。
两个男人估计都有一米九了,中间那少年身量也不矮,但站在两人中间,硬是凹下去一块。
“报道。”其中一个黑西装男人递上一张通知书。
负责报道的人有点愣,这三个人一看就不是一般的来头,一进来空气都发冷。
李言歌把满头的星星晃走,这才看清楚,中间这个一看就是主角的少年明显是被挟持的,十分不满的被两个人夹在中间,臭着一张脸。
那少年上身大红色T恤,白色垮裤,腰上五颜六色的装饰链子有三四条,下面穿一双板鞋,倒是一副好皮相,深麦色的脸上轮廓很明朗,剑眉星目的,只是配上他那一头漂成白色的冲天发,说不出的……呃,好吧,时髦。
李言歌摇摇头,心说既然重活一回,也就不要再用二十八岁的眼光来看十几岁的风情了。
暗自笑了下,拖起行李箱,打算绕过这三个人往外走。
“咦?哈哈哈哈哈哈——”
李言歌诧异的抬头看前一秒还鼓着腮帮子堵气的人,这一刻毫不礼貌指着他哈哈大笑。
“喂,你变成二郎神了!脑门儿中间一道印儿。”
李言歌一摸,果然,都能摸出来肿了一块。
“好笑吗?”他板着脸面无表情的问。
“嗯嗯,好笑。”对方把白发抖的猖狂。
“拜你刚才那一个开门所赐。”李言歌冷冷的说完,转身走了。
直到李言歌走到楼梯口了,还听到里面的笑声。
没有什么气不气的。
含着金汤勺幸福长大的孩子,现在可以这样欺人,十年后呢。
李言歌眼神渐渐冰冷起来。
风水轮流转。
十年后,他不会比任何人差。
他一边提着箱子走一边想,甚至没发现后面一个人加快了脚步追上来。
待他反应过来时,后面已经有一只手覆在他手上握住了他的箱子。
“同学——”
李言歌猛地僵在了那里。
不,他不是害怕,只是,十年的光阴都有一个人和你一同走过,就算最后的结局是那人亲手拿着刀片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可弥留时那人自己的血和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自己脸上。
十年的感情,因为利益分崩离析,可笑的是背叛自己的人却不肯放手。
被背叛、耻辱、失意、伤心、绝望。
可三千六百五十天都在一起,美好的光阴或是纠缠时黑暗的光景,不是说忘就能忘。
那人只从一个背影并不能看出什么异状来,见人停了脚步,长腿一迈便转到了李言歌面前。
“同学,你是新生吧,我送你去宿舍。”
李言歌看着面前的人。
二十岁的路长河。
那个当年他一见钟情,相知相爱相守,最终却落个相杀结局的路长河。
出色的外表,热情的笑脸,年轻有朝气却偏偏很稳妥的眼神。
李言歌本来把报道时间推后了三天,他记得那时路长河是学生会长,第二天就要开学,前一天准备发言准备活动一次很忙。
路长河是极要面子的人,绝对会放下其它的事来准备。
没想到,还是遇见了。
是了,李言歌承认,就算明明知道结局然后再重活一次,他也不能立刻就把路长河抛到脑后。
那十年,他明明就经历过。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过来。
从一无所有,到功成名就,大事小情,他与这个人一同走过来。
就算最终结局是不得善终,他也做不到一下就把所有的事放下。
他爱这个人。
颈侧被划一刀的隐隐的疼,带着绝望,就算给他再大的勇气他也不想再和这个人重来一次了,只是,现在放不下。
“你怎么了?同学?”路长河在这个清冷漂亮的男生眼前挥挥手,这男生一双黑亮的眸子,有点发愣,眼神很复杂,路长河看不出来是表达了什么,只是被他看上一眼,就像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
李言歌回过神儿来,冷笑一声。
心说,我正在想你在我脖子上划那一刀时狰狞的脸。
呵,是了,都结束了。
他有机会重活一次,就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他不能和路长河再到一起,爱情这东西,伤了一次怎么还敢再要第二次。
他李言歌就算是再贱,也不会再与路长河染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就算现在的路长河,还是有着当初吸引他的那种干净眼神也一样,人在不同的环境里,总是会变的,他当初错估人心,以为自己不变,别人就不会变而已。
报不报复无所谓,他不知哪世积了德才有个重新活过的机会,犯不着用自己的命去为不值得的人拼,就让一切都不发生好了。
不认识李言歌的路长河,走的也一定是一条不同的路。
以他的上进心,选择一个同性做情人,本来就是很大的阻碍。
所以,还是不认识得好。
他不想要路长河,路长河也不认识他。
这再好不过。
“借过。”李言歌平静的说,手上微微使力挣脱了对方,再也不看那人一眼,就这么离去。
上一世死的太快,连想都没想清楚,这次却有这个机会,能趁着彼此都还干净时就决定老死不相往来。
这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