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一众人担心的眼光,江流儿唇角的笑更温暖了,他缓缓闭上眼睛,手指不时的交错着卦象,口中念念有词。
大厅静极。
那一直陪在江流儿身边的头陀,亦是睁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着江流儿。
半晌,江流儿缓缓睁开眼,郎声说道:“高夫人不必心焦,这是《坤》之泰卦,再贵不过的好命。”
一时间,大厅中所有的人都长吁了一口气。舅舅郁结的眉头总算是解开,迫不及待的拉过江流儿说道:“小法师,怎么说?什么是《坤》之泰卦?”
“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牝马地类,行地无疆。变而之《泰》,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象》曰:后以辅相天地之宜而左右人也。龙,《乾》之象也。马,《坤》之象也。变而为《泰》,天地交也。繇协于《归妹》,妇人之兆也。女处尊位,履中居顺也。此女贵不可言。”
这卦象和长捷法师所言的‘贵格’之命是何其相似!
只是那卦象中的‘女处尊位,履中居顺’之贵格似乎不是王妃抑或宰相夫人的命可以承受的。
舅舅和李世民脸上同时‘倏’的变神,二人相互瞅眼间,盛着的都是惊骇。至于二哥,则是满脸疑惑的神情。而舅娘自是不明白其中的玄机,只当是好卦象,已是笑开了嘴,急忙命高小凡去取些钱帛来,接着,她又请江流儿在家中用斋。
“不了,贫僧还有急事需返还长安。”
我有些不舍的说道:“江流儿,好久都没有见到你。哪有这么快就分别的道理?再说回长安也不急在这一两天,用个斋的时间都没有么?我还想听你说说经呢。”
众人闻言,亦是极力挽留。
见大家这般盛情以待,江流儿无可奈何的以掌合十,“即如此,就讨挠了。”
江流儿虽年少,但他的事迹在隋之大地上早就传开,是佛学界难得一见的奇才,更因得长捷法师嫡传,所有人认定他将是净土寺住持的传人。所以,他所过之处皆有佛光普照之吉,如果能够留得他在家用斋,这个家就会沾染更多的佛光。
见江流儿同意,舅娘自是兴致勃勃的准备用斋事宜。一众人吃得倒也和乐融融、相谈甚欢。至晚间,知道元霸和江流儿关系亲如兄弟,李世民热情的邀请江流儿到我们的住处休息。
江流儿很长时间未见元霸,自是思念得狠,他也知道如果就这般过门不入惹恼了元霸,不定元霸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权衡利弊之下,自是和我们一同回到住处。
果然,一整天都在因不带他前往舅舅家去而生气的元霸见到江流儿后,怨恼之气一扫而光,一如以往般将江流儿高高抱起,然后就那般转着圈圈。
我笑着吩咐秦妈妈,“元霸和江流儿多时未见,自是要住在一处的,你安排这位头陀大师到书房休息即是。”
一路行来,从江流儿口中,我知道那位穿着破烂的头陀名唤木叉麴,来自龟兹,在龟兹算得上高僧。而江流儿和木叉麴的相识、相知还有一段非常具传奇色彩的故事。
大体上是这位木叉麴自持佛法高深,难免有些目中无人,在龟兹也便罢了,来到中原后,他也挑战了几位中原的寺庙住持,偏偏那几位住持皆败于他。更因了此,他认为中原无人,是以在洛阳效外的‘烂陀寺’寺门帖上了50条疑难经义,自称如果任何人能够破解得其中一条,他就立即将自己的头颅砍下。
无论‘解’或‘不解’,都非善德。烂陀寺中的一众僧人皆闭门不出,任凭木叉麴在寺外大叫大骂。
这一日,恰逢江流儿经过烂陀寺,知晓烂陀寺紧闭山门的原因后。他扯下经义,莞尔一笑,遂讲解经义、入木三分。
见江流儿将他的50条难题一一破解,木叉麴面如死灰,为了履行誓言,只得拔剑准备自刎。
江流儿及时制止住木叉麴的自裁行为并以一番大道理令木叉麴羞愧难挡。
从此,木叉麴跟随在了江流儿的身边甘当仆人。
也不知这木叉麴以后会不会和江流儿走上西天取经的路?若真有他同行,那在《西游记》中,他算是江流儿的哪位徒弟呢?
千般思绪和揣测间,我默默的注视着秦妈妈引领着木叉麴去了书房。
元霸自是好奇,听李世民说了些木叉麴和江流儿认识前后的故事后,他又奇道:“江流儿,看你待这位木叉麴不错啊。既然他甘愿当你的仆人,那你为何还这般的尊敬他?”
“佛说众生平等,哪有贵贱之分?佛说……”
不待江流儿的话说完,元霸有些头疼的摆手说道:“别别别,千万别和我说佛法。”
这般行为,惹得我和李世民都笑了起来。而李世民则有些溺爱的拍了拍元霸的脑袋。
一起长大,哪有不明白元霸的为人,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江流儿长话短说,“我之所以尊敬木叉麴,是因为我想到龟兹去看看。”
“去龟兹?”我、李世民、元霸几乎是异口同声。
原来,江流儿来到洛阳本是想研究小乘经典以便和小乘宗师辩论,奈何江流儿对小乘经典中的一些佛法要义不是非常明白,偏巧木叉麴懂那其中的佛法,于是江流儿便请他为自己讲解。初时木叉麴还以‘我是仆人,怎敢给主人讲经’为由而拒绝,但后来被江流儿‘那部典籍我没有学过,既然你精通,我就应该向你求教’那一番虚心求教的话所感动,终是仔细解题,道理由浅入深,于是江流儿被木叉麴渊博的佛法经义所折服。
回忆往事一番后,江流儿继续说道:“听木叉麴说,他们龟兹有天竺传来的佛家经义,前往龟兹,也许可以令我解惑。”
这中原大地上的佛家经义,江流儿几近能够倒背如流。也正因了此,他学得越多,明白的却是越来越少,于是,他不断的钻研佛法并和一些宗师进行辨论,虽然每次胜了,但心中的遗憾和疑问却更多了。
当这片大地上的佛经再也满足不了他的时候,只怕他就要前往印度取经了。
龟兹和印度虽然相距甚远,但龟兹却是前往印度的必经之路,也不知他这次会否由龟兹取道前往印度?
可惜的是,我不知道他前往西天取经的具体年限。但即便如此,我仍旧鼓励他说道:“江流儿,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相信你都是正确的,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所以,去龟兹,我支持你。”
“谢谢你,观音婢。”
想着此次一别,也许要十几年后再见,我心中一动,又说道:“你在我这里多休息几天,你喜欢的口味我可都记得。若真要去龟兹的话,可不能忘了家乡的味道。我替你做许多的干粮。”
“那会耽搁行程。”
“耽搁行程?”见江流儿点头,我诧异问道:“怎么就耽搁了?我记得你不是还要前往长安的么?”
“是啊。此番回长安,我就是要奏请师傅准我前往龟兹……”
不待他的话说完,我笑着截住说道:“你若要去龟兹,长捷法师还拦得住不成?你放心在我这里休息几天,做好前往龟兹的准备即是。”
“观音婢,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回长安了,直接前往龟兹即是。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去长安,到时候,长捷法师的面前,我替你告假即是。”
知道每年的冬天我必要到长安为杨昭守陵一事,江流儿恍然大悟,他笑得若玉树芝兰,直是合掌说道:“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你能替我告假再好不过,这样的话,我在路上可以节省两个月的时间了。”
知道他前往龟兹的迫切之心,我笑道:“所以说,我为你节省了两个月的时间,你是不是应该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呢?再说元霸和你多时未聚,你若就这般匆匆而去,元霸也会伤心。”
“是啊,江流儿。留在这里陪我玩几天也不会耽搁你的事。如今关外大雪纷飞,别说是吃的东西难找,就是衣物也得多准备些才是,你留在这里,让我二嫂替你将这些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免得出师不利中途返回。”
元霸说的话不无道理,中途返回的话就是做无用功了。
见江流儿还在犹豫,元霸有些狠气的又道:“如果你不陪我几天,我用绳子绑了你,直到春天我再放行。”
知道元霸是个说到做到的主,也知道元霸所言是关心他。江流儿有些动容的说道:“我在这里多留几天便是。”
知道江流儿愿意留下了,元霸自是高兴,接下来的几日皆是和江流儿腻在一处,还时不时的拉着江流儿四处看山、看水。
而我则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将秦妈妈、冰巧、如云、如月等人都调动起来,为江流儿做着干粮和御寒的棉袄、棉裤和棉袍。
李世民和顺德前往马市,为江流儿选了一匹上好的大宛良马,将我们替他准备的一切食物和衣物都驮在了马儿的身上。
见一切准备妥当,我们这才放了江流儿西去。
又过几日,二哥因长安公务繁忙,也得离开洛阳回长安。离别前夕,父亲的墓前,我将父亲用过的五神飞钩枪郑重的交到了二哥手中,我相信,三哥在的话也会同意我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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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陆续在《序言》卷中发表一些写文的感慨,比如说玉龙子,比如说李世民的诗,还有以后会触及到的小李和观音婢长子‘李承乾’名字的由来等等,纯属个人YY,比如说李承乾名字的由来可能和历史上的记载有些不符,但也是我研究了很长时间后得出的结论,也有一定的根据。(∩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