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志宇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虽然他自认为已经研究了很久,可是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也太小瞧了梁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夜志宇此刻才明白过来,已经太迟了。
宫门之前,梁霄策马回缰,勒马后退了两步,忽然间在马鞍上一抓一掷,只见夜志宇一百多斤的身体腾空而起,竟然被梁霄扔了出去。
夜志宇身在空中无从借力,也只有身不由己四肢乱动的份,只听“咚”的一声大响,他却是一头撞上了那面巨大的闻登鼓。
宫门处的闻登鼓自有规制,乃是九张牛皮叠了四层,再以巧手匠人细密缝合而成,最是坚韧结实无比,而夜志宇这一头撞上了那打鼓,声音更是雄浑。
只震得他眼冒金星,两耳嗡嗡作响,直向地面摔去。
可是堪堪要摔在地上,夜志宇忽然又觉得身上一轻,竟是人还没落地又被梁霄在半空中抓了起来。
退马,側蹬,拧身,挥手。
梁霄这一抓之后又是一掷,夜志宇又一次飞了出去,又一次撞到了闻登鼓上。
再抓,再掷。
“咚、咚、咚……”闻登鼓响个不停。
夜志宇就好像梁霄手中的人肉鼓槌,一次次被扔出,一次次地撞在了那闻登鼓上,一次次又在还没落地的时候被梁霄凌空擒住。
一直到夜志宇第九次撞在了闻登鼓上,梁霄却没有再去抓夜志宇,任凭他噗通一声落在地上。
一共九次擂鼓大响,刚好一通鼓。
被梁霄当作鼓槌一般擂响了一通鼓,再加上最后这么一摔,夜志宇连撞带摔被折腾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仿佛这个世界在不停的转动一样,天旋地转。
夜志宇就这样呈大字型躺在了地上,宫门却忽然四扇大开。
宫门口的闻登鼓,自然不是刑部或者大理寺门口的鸣冤鼓可比,平民老百姓是没资格敲的,若要敲响此鼓,最少也得是从三品以上的重臣。
而另一方面,此鼓一旦敲响,就意味着臣子叩阙鸣冤,必达天听。按照大魏开国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这闻登鼓一响,御前官司就是皇帝必须要接下来的案子,必须要亲自给臣子一个说法的。
金盔金甲,金勾金瓜,九彩的金龙天罗伞盖,从宫门中出来的,竟然是夜微言本人!
按大魏例律,皇帝虽然必接闻登鼓响出的御前官司,但自不需要出宫见臣子,可这一次却有些破了例的样子。
因为这一次,敲响闻登鼓的人是梁霄!
早在梁霄带着大队向宫门行来的时候,夜微言就接到了宫里的报告,一听是梁霄和夜志宇闹了起来,夜微言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闹什么闹啊,就不能让朕过几天安生日子么!夜志宇居然查案查到了梁霄的头上?这都叫什么事儿……”
原本太后过世,夜微言悲痛万分,这些日子里缅怀太后的劲头还没过去,又遇到这等事情,怎不叫他烦躁无比?
可是这就是为君的无奈了。
梁霄也好,夜志宇也罢,都是他无法忽视的人,更何况……事情已经闹到了宫门口,闻登鼓都已经敲响了。
夜微言的身影到底出现在了宫门口,对于梁霄,他依旧是遵从了太后当初“只叙以君臣之情,不可以权谋驾驭”的建议。
亲自到宫门口来见梁霄,正是要表现出他和梁霄之间的亲密关系。
可是毕竟,夜微言如今皇权日重,自然需要有他作为皇帝的一番威严,闻登鼓这事又赶在他悲伤太后心中烦闷无比的时候,难免心中有些不痛快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微言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自然引起了一阵骚动,官员也好百姓也罢,人头黑压压跪倒了一片。
当然也有没跪的,比如夜志宇,他还在呈大字躺在地上,被梁霄当作了鼓槌用,这一通鼓敲下来他还稀里糊涂地晕着。
“何人鸣鼓?”夜微言这话纯粹属于明知故问,但是当着大小官员和诸多百姓,皇帝的样子还是要摆的。
“臣左都督梁霄鸣鼓击冤!”梁霄早就下马行礼,他性情高傲,但在这等场合下却不傻,该给皇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哦?梁爱卿这是有何冤情要禀?”夜微言微一点头,君臣两个倒是一板一眼地奏对,他亲自出宫自然是给足了梁霄面子,但毕竟光天化日这么多人面前,皇帝的模样还是要做一做的。
“臣要奏大理寺卿夜志宇,滥用大理寺铁券,擅闯郡主府,无旨擅自拷问皇室宗亲之罪!”
梁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晕晕乎乎的夜志宇,又加上了一句:“此外还有见陛下不拜,不遵皇室规制,此为大不敬之罪。这一条宫门口京城百姓,大小官员侍卫,皆为人证!”
夜微言又好气又好笑,要说什么不遵皇室规制,整个大魏国难道还能找出第二个比梁霄更不遵皇室规制的?
要说之前文武百官参他不守规制的折子可谓堆积如山,今天梁霄居然也会参别人不守规制?
可确实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夜志宇还真是没有行臣子见皇帝的三拜九叩之礼。
只是任谁被梁霄这般手段敲在了闻登鼓上,不晕才怪,还谈什么向着皇帝行礼?
“这个……”夜微言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还瘫在地上的夜志宇,却惊奇地发现,夜大人还真是命硬,他和梁霄当众奏对这段时间,这家伙竟回过了一些气儿,晃晃悠悠的,居然要起来了。
“臣……给皇上……磕头!”夜志宇脑袋发晕,可也听到了梁霄参奏自己的话,强撑着要跪起来磕头,可偏偏身子不听使唤,噗通一声又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可真是五体投地,大礼行了个十足。
梁霄看着夜志宇微微冷笑,也不言语。
倒是夜微言看着手下这副模样,总觉是失了朝廷体统,岔开话题道:“既是击了闻登鼓要打御前官司,可有奏折状纸?”
“有!”一记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见人群分开,一个女子手持一张状纸高高举起。
正是瑜郡主徐若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