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韩彦再次回到清风院时,不仅请来了宫里最善妇科的御医,而且还带回了康平帝。
闻声特意赶出来拦着韩彦进屋的孟氏,乍一抬头见了康平帝,不由地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忙下拜问安:“臣妇拜见圣上。”
一院子怔住的丫鬟婆子见状,也跟被人按下了启动开关似的,赶紧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口中三呼“万岁”。
产房里正疼得满头大汗的舒予和一旁鼓励安慰她的戚氏听到了,不由地双双一愣。
康平帝的到来,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要知道,眼下孙长玉等人忌惮韩家圣宠正隆、权势日大,盯他们盯得正紧,康平帝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们的眼中,除却在王平等人护卫的寝宫里可以稍稍放松一二,其他几乎毫无隐私可言。
这个时候康平帝微服夜访韩家,还不知道在朝堂上要掀起多大的风波呢。
舒予在宫缩阵痛的间隙,忍不住为此事深深忧虑。
戚氏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见驾,就听得外头康平帝稚嫩却沉稳的声音响起:“诸位平身。朕只是来探望舅母的,各位不必拘礼,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务必保证舅母母子平安!”
这是下圣旨了啊。
众人一听,连忙应命起身,忙得脚不沾地。
笑话,圣旨都下来了,她们敢抗旨不遵吗?
除非是不要命了。
戚氏闻言,长吐一口气,回头对舒予笑道:“听见了吗?圣上金口已开,你这一胎定会平安顺利的!”
舒予点点头,眼中泪水盈盈。
疼的。
真的,她正在忧虑康平帝微服夜访韩家的事情会在朝堂上掀起多大风波,根本就没有想哭的,可谁知就在此时宫缩的阵痛突然袭来时,根本就容不得她做任何理智的抗争,身体就已经自动做出反应了。
戚氏还以为舒予是被康平帝此举感动得热泪盈眶,点点头,一脸欣慰地喟叹道:“圣上待你赤诚,总算是没有辜负你当初的救护、养育之恩。你且安心分娩吧。”
见戚氏误会了,舒予也没有开口解释,实在是疼得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劲,让人半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只觉得痛感一阵又一阵地袭来,让人疼得腰都直不起来,更别说是下地了,然而却又非常地想要上厕所。
舒予知道这些都是即将分娩的征兆,但是奈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反应啊,她一遍又一遍地跟稳婆说,她想上厕所,谁知稳婆却安抚她说,让她尽管躺在床上解决,没关系的。
舒予忍不住想骂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谁能够接受被这么多人围观,直接躺在床上解决生理问题呢?
可是偏偏包括戚氏在的众人,甚至是知她甚多的柳妈,此时闻言都一脸赞同地点点头,帮着稳婆劝她好好地躺在床上,保存体力,一会儿等宫口全开时,好攒着力气生孩子。
舒予一人势单力薄的,无奈只能“屈辱”从命。
可事实证明,稳婆是对的。
因为当她真的控制不住,自暴自弃地要在床上解决个人生理问题时,却发现根本就排泄不出任何东西来。
舒予明白,孩子,马上就要等不及出生了!
从她进产房到现在,才过去约莫一个时辰而已,大约是因为她体质极佳,又在临产之际运动呼吸得法,所以才能这么快就迎接肚子里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舒予在产房里不哭也不喊痛,只是顺着宫缩阵痛的规律,大口大口地呼气,以便宫口能顺利全开,肚子里那个着急的小生命能快一点来到这个世界。
戚氏等人在一旁看得连连惊叹。
她们自己生产过,知道生产时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有多么厉害,也见识过太多的妇人生产时不是疼得大哭就大喊狼狈难忍的情形,这么一比,舒予的沉稳和坚韧简直是太让人叹服敬佩了。
戚氏赞叹道:“古有关公刮骨疗伤,今有弟妹含笑分娩,真是让人敬佩万分!”
别说是头胎了,就是当初她二胎生韩芸时,也疼得哭湿了大半个枕头呢。
舒予听罢哭笑不得,她可比不得关公那样的英雄人物,不用麻沸散,直接刮骨疗伤、谈笑下棋,她只不过运用合适的促产方法,帮助肚子里的孩子早一些来到这个世上罢了。
只是眼下分娩在即,她疼得心口、胃里……到处都想要痉挛蜷缩的,也没有心情去应和或是反驳戚氏的话了,只能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不少的笑,敷衍戚氏。
大半个时辰之后,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舒予终于能长吐一口气了。
“是位公子!”稳婆小心翼翼地捧起孩子,欢喜地冲舒予道喜:“恭喜二少夫人,贺喜二少夫人,母子平安!”
像韩家这样的权贵世家,最是看重子嗣的传承、家族的绵延,而且眼前的这位二少夫人还是鼎鼎有名的清和郡夫人,名下甚至有封邑的,比许多宗室之人还有体面,不论是在韩家,还是在康平帝那里,都极有地位。
不见她分娩连宫里的康平帝都惊动了,亲自带着太医过来了吗?
眼下清和郡夫人母子平安,不论是韩家还是康平帝,肯定都少不了给她们一个大大的红封的!
稳婆心里高兴地盘算着,一面手脚麻利地将刚出生的婴孩儿包好。
然后就听得舒予一叠声地着急问道:“孩子健康吗?手指脚趾都全乎吗?还有……”
急促的语气把稳婆都给问愣了。
待回过神来之后,稳婆连忙笑着应道:“二少夫人尽管放心,小公子身体康健着呢!白白胖胖的,哭声也洪亮,将来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也对,生个健康聪明的儿子,就能够在婆家彻底立住脚了,二少夫人的这种心思,她明白的!
毕竟,再有郡夫人的封号,也改变不了她出身乡野的身份嘛。山间猎户的门楣,可比世代官宦的韩家低多了。
稳婆自以为摸清楚了舒予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