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不屑一顾的径直走了出来,望着身后那歌舞升平的红绿灯,忧心忡忡的道,“醉生梦死的蛀虫,如此下去败坏风气,误国误民,有朝一日必遭天谴。”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来到小河边,让微微的河风吹拂着头脑,国强说的领导让他感到困惑和恐惧,在他眼里的领导清正廉明,神圣的让人敬仰。经微风细细的这么一吹拂,他感觉到了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不就是原地踏步踏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重要的是职业道德。名利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想罢,他轻声喃喃道,“此生别无他求,淡漠人生,进无所拘,退无所愧,小人之匈岂奈我何。”便起身轻步扬长而去。
次日下午,正准备下班的思明,电话叮叮叮的响了起来。已经下班了,这个时候谁打来电话?他迟疑的拿起了电话,还来不及问,那头就直接嚷嚷道,“你是思明么?”
“嗯,我是思明。你是…”思明感觉到这个声音很熟悉,但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让你猜一猜。”
“好熟悉,就是猜不出来,每天的电话实在太多了,真是对不起啊!”
“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啦!我知道你很忙,明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一九九五年的国庆节呀!”
“记不起了没关系,我来提醒你,明天不仅仅是国庆节,还是我们下放知识青年第一个篝火晚会的日子。我是下放的知青夏天,当了干部就不认识我们这帮同甘共苦的知识青年了么?”
“啊!你是夏天。这么多年才给我打电话,还来取笑我。我这干部当得很辛苦,还不如你们,八个小时后属于自己,清闲自在。我可是累坏啦!日子不好过呀,脑壳都快炸了。”
“这不正好吗?明天我们给你消消火,补补脑。”
“明天?”
“对,就是明天。大家说十多年了,没有在一起聚过会。从你和老知青那里开始,怎么样?”
思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好吧!”
“明天见。”
“明天见。”思明放下电话,心里暖融融的,仿佛又回到那山里的学校,清晰地空气、宁静的校园,孩子们可爱的嬉戏声。多单纯的日子和清晰的环境,日子虽然苦一点,但没有这么多的烦恼。难以割舍的知青情感,怎样去跟孩子她妈说呢?下了班的思明,慢腾腾的走上楼去,五楼是自己搬进来不到一年的宿舍房子,此时每一步都那么沉重,虽然客厅充其量只能够容纳十几个人,但最使他头疼的,还是孩子她妈。她容不得他与外界来来往往。更容不得自己的男人与女人接触,而他的这项工作,又偏偏是跟女同志打交道。近百单位的计划生育专干,只几个男同志和婆婆妈妈的老娘子,其余全都是精明强干的年轻女性,摊上这份工作,那能不与女同志打交道?
思明边走边想,是什么原因使这个家变得越来越硝烟弥漫,没少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搞得不愉快。在外的自己忙的焦头烂额心烦心懆,回到家里总是冷言冷灶,三天两头锅碗瓢盆稀里糊涂的叮叮当当跳起舞来。是自己只顾工作缺乏沟通,忽视了家庭,忽视了她的情感?还是她的私心越来越严重,或者另有原因?冥思苦想的他找不到正确答案。前不久,办事处的打字员抽到市委办公室去了,许多文件资料迟迟交不上去,好不容易从市直单位抽了一位计划生育专干来工作。不知咋搞得,人家没上几天班,神不知鬼不觉的刮起了,“只要有副好脸蛋,不愁进不了机关”的流言蜚语。醋性大发的她,不仅在计生办公室站岗放哨,还刻意疯言疯语,冷嘲热讽的调侃。每天象抓小偷似的,监视着那计生专干的一举一动,大小会议她都在门口守着。几天下来,背地里开始有了议论,“我们的思明主任,看起来一本正经,原来也是个沾花惹草的伪君子。”三个女人一台戏,在这个女人堆里,这些闲言碎语便悄无声息的传开了,自己却还蒙在鼓里。更那堪的是,计划生育专干回到家里,被丈夫骂的狗血淋头。没处发泄的计生专干,也丧失了理智。次日,六十多平米的办公室被两个女人闹得砸开了锅,要不是自己一巴掌将那办公桌上厚厚的台板玻璃,拍得粉碎,还止不住无休止的吵骂。做群众工作多年的自己,却化解不了自己家的矛盾,想到这些,心里就烦透了。
明天,这帮共患难的知青要到家里来,看似沟通情感,增进友谊的好事,会不会惹祸上身。思明犯起愁来,他想借理由到外面去吃,想到囊中羞涩的口袋,露出万般无奈的表情,养家糊口的自己哪里下得起馆子呀!想到深山老林那漫长而蹉跎的岁月,他不得不正视这一次难得一聚的机会。无计可施的思明终于想到她喜欢搓麻将。投其所好,岂不是两全其美,不就是拿出自己私房钱让她陪着大家搓搓麻将,应该不会有事的。他心疼的想到这私房钱积攒的不容易,但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罢了罢了,总得把这次应付过去呀!吃过晚饭,忙完厨房,他便与她说起了下放的事情,她听得不耐烦的道,“今天怎么无缘无故的说起你那下放农村的事情了,有什么花花肠子直截了当的讲出来,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他笑了笑把事情说了,见她仍然没有表态,又拿出准备好了的钱给她道,“最近单位上发了一点加班费,你拿着陪他们搓搓麻将好不好?”
她看也不看的接过钱道,“相好的的来了,钱也出来了,看样子还藏了不少的私房钱。”
他笑着道,“哪来的什么私房钱,要说相好的,的确有一个,那就是你。他们都是多年未见面的下放战友,过去了的摸爬滚打不容易啊!如今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大家惦记着曾经在一起的风风雨雨那份情感,偶尔想起来聚一聚,不过是人活一辈子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她道,“你住在那个小木板房的时候,谁把你当做朋友?现在当了小小的芝麻官了,酒肉朋友也找上门来了。人家国强才进机关几年?妻儿老小过得多甜蜜,你给人家提腿都不配。朋友!你那些只不过是胡吃海喝的朋友,吃完喝完拍屁股走人,对你有什么好处?有本事就要像国强那样,在领导那里多找交些个朋友看看。”
他皱了皱眉头,本想说,“人生一辈子谁也算不准谁的贫穷荣华富贵,既有小波小折也有大起大落,还有平平淡淡,怎么能够门缝里瞧人呢!”想到明天的事情,他不得不陪着笑道,“说的也是,我的确不如国强,脚下的路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出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嘛,你是干部家属,出身在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人,人家来了,客客气气的招待,也显得你温文尔雅贤淑过人。热热闹闹的来了这么多人,也是给咱家添福添喜啊!”他见不言不语了,只当她认可了。
次日,他起了个大早,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后,又忙着做好了早餐。趁着她娘吃早餐,他急急忙忙提着篮子上了菜市。轻车熟路的他在嘈杂的人群中转了一圈,便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刚给弟弟打了个电话,楼下便传来知青们嘻嘻哈哈的上楼声音。思明赶忙迎了过去,久别重逢的心情,让他洋溢着内心的激动,亲情的招呼道,“里面坐,里面坐,小邓老师你也来了,一点都没有变。”
第一个进门的小邓老师一边脱鞋子,一边笑哈哈的道,“岁月如梭,人老珠黄,哪有不变的道理,没有你说得好听。要不是移动公司开会,我们早就来了,这不还有会议上发的一条烟,我也懒得带回家,给你这个大烟鬼。”
思明瞧着后面的人道,“方琼,怎么不把孩子带来呀?”
方琼道,“难得的知青聚一次会,抱着他大家都不得安宁,不像你们孩子都大了啊!”一边说话的方琼将手上的一个包装递给了思明道,“这是刚从邮政局开业务会发的大哥大文化衫,我也懒得带回家。大小应该合适,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思明乐呵呵的接了过来道,“那有不喜欢的道理,我就不讲客气了。大家咋办,搓搓麻将怎样。她来陪你们刚好两桌,我给你们做饭菜。”他见还有个人在弯着腰换拖鞋,仔细一看,高兴的道,“啊!朱雀,想死我了,你的那只鸡可吃得我心惊胆战呀!”
朱雀乐呵呵的道,“哈哈!还记得么?我们不关心你,谁来关心你。看来还是有文化好,你看你与邓老师多快活,吃皇粮的政府机关,工作无忧无虑,我们这些工人阶级,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再不聚聚,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思明笑着道,“别叫苦连天的危言耸听,工农商学兵各有利弊,没吃葡萄不知酸和甜,苦辣的味道不好受啊!小高呢?为什么没有来。”
朱雀道,“人家现在很忙,是大名鼎鼎的原料科科长。”
思明道,“苦尽甘来,都有一份忙忙碌碌的工作,看来咱们应该抽时间到林场去看看,那里毕竟是知青摸爬滚打的地方。”
另一个人道,“是啊!一眨眼离开就是十多年,树木成材我等庸才废料。”
思明道,“没有你们,它也成不了材啊!今后咱们抽时间再上林场去看看,说不定一颗颗的都成了参天大树,摸着它会不会掉眼泪啊?今年也只能在家里凑合凑合着聚一下了,打打牌搓搓麻将吧。”
朱雀道,“说到林场,还真想去看一看了,虽然那里有遗憾,却仍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留念。你什么时候定了下来,就提前通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