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冯怜香出现在苏如烟面前时,苏如烟就有一种恐惧感。至于这种感觉的由来,苏如烟却说不清楚。而苏冷如烟给冯怜香的第一印象是美,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不敢靠近。在一刹那,冯怜香几乎忘记了苏如烟的年纪,人人都说年龄是女人美貌的第一杀手,可在苏如烟身上,却没有时间留下的痕迹。事实上,苏如烟已经四十左右的人了,可她依然那么优雅,完美,高傲。
两人相互对视了半柱香的功夫,冯怜香先说话了。“你就是苏夫人?”
“你说错了。”苏如烟道,“我是司马夫人。”
“抱歉。”冯怜香尴尬地笑了笑道,“总之,你是月容的母亲了。”
“你是谁?”苏如烟问。
“我叫冯怜香,我父亲和司马镖主是八拜之交。我还是月容的朋友。”冯怜香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如烟问。
“李管家告诉我的。”冯怜香道。
“这么说你们是一伙的。”苏如烟警惕问。
“不是。”冯怜香道。
“那他为什么告诉你?”苏如烟问。
“他不想受罪。”冯怜香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如烟问。
“起初,他是不想说。当我告诉他我有十多种折磨人的方法后,他主动说出了。”冯怜香道。
“月容那?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苏如烟问。
“她在后面,等一会就过来了。”冯怜香的话刚落音,月容就在门外接茬道:“不用等了,我来了。”说着,人就进了屋。苏如烟见朝思暮想的女儿站在面前,心里一阵激动,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地走到月容跟前,双手摸着月容的脸,颤动着双唇道:“多日不见,你瘦多了。”
月容一把推开苏如烟。冰冷地道:“你不要碰我。”
冯怜香见母女两人在怄气,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合时宜。摇了摇头,慢慢地退出房,关上门。望着冷漠的女儿,苏如烟痛心地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这样对你已经很好了。”月容道。
“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闲话了?”苏如烟问。
“不是别人的闲话,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月容道。
“他都对你说了什么?”苏如烟紧张地问。
月容讥笑地看着苏如烟,冷冷地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看到女儿对自己冷言漫语,苏如烟受不了了。她愤怒地道:“我是你母亲,你怎么能对我说那样的话。”
月容也感觉出自己的语言太过露骨了,她幽怨地道:“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可是,我管不住我自己啊。”
“我不知道你都听到些什么话。我可以依我的人格担保,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父亲的事情。”苏如烟道。
“你敢发誓你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吗?”月容问。苏如烟转过身,默默地走开。月容对着苏如烟的背影喊:“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苏如烟道。
“难道你和他真的有关系?”月容问。
“其实,这件事情是早该告诉你的,是你父亲不让我说,我也就一直没有说。我希望能平安无事的过一辈子,让这件事情永远埋藏起来。可是,我没料到你父亲会?”苏如烟哽咽了。
月容追问:“我父亲也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吗?”
苏如烟点点头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月容问。
“十八年前。”苏如烟道,“在我和你父亲没有相识的时候,我和他就认识了。当时,江湖上流传‘绝色无双苏如烟,风流不贰冷心寒。’冷心寒就是他了。在别人眼中,我和他已经在一起了。”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月容问。
“我父亲当朝为官时得罪了一些小人,那些人得知我父亲隐退后,就派一批杀手刺杀我父亲,关键时刻,长风出现了,三拳两脚制住了敌人,我父亲很感激他,就把我许配给了长风。”苏如烟道。
月容想了想问:“当时他干什么去了?”
“为了争夺第一剑客的美誉,他远赴大漠找人比武去了。等他回来,我父亲已经把聘礼收了。”苏如烟道。
“如此说来,你是被逼迫才嫁给我父亲的?”月容问。
“实话实说,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你父亲。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在现实面前,一些梦想都要让步了。”苏如烟道。
“所以你从没有爱过我父亲,哪怕是片刻。”月容问。
“这么多年,我与你父亲相敬如宾,虽然我不想嫁给你父亲,但女子的三从四德我还是明白的。所以,嫁过来后,我从未想过要背叛长风。这点长风也是了解我的。”苏如烟道。
月容缓缓地走到窗前,看着西沉的圆月,幽幽地道:“以前,我最羡慕的就是你和父亲了。因为在我心里,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只有和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才能幸福。所以,当父亲要替我挑选夫婿时,我拒绝了。我希望能自己选一个爱我,我也爱他的人,像你们一样,相伴一生。可是,当你说出你并不爱父亲时,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欺骗我。我真的没有勇气去实现我的愿望了。”
“人生中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包括爱情。相爱的人多半不能在一起,在一起的也多半是不相爱的。有缺憾才是生活。”苏如烟道。
“对于这种缺憾的人生,你有过后悔或是内疚过吗?”月容问。
“后悔又能怎样?内疚于事有补吗?”苏如烟道,“这么多年,我从不想过去的事情。努力让眼睛注视着远处的风景是我活下去的方法。”
月容慢慢地转过身,从怀里拿出司马长风交付她的玉簪。苏如烟看到玉簪,整个人都颤抖了。“你,你这是哪里来的?”
“父亲临终时给我的,说要我想他时就拿出这个玉簪。”月容道。
苏如烟接过玉簪,边用手摩挲着玉簪边问:“他有没有说些别的话?”
月容想了想道:“他说要我听冷叔叔的话,还说要咱们三人找个地方隐居,‘长风镖局’就此解散。”
“他没有怪我?”苏如烟问。
“他只希望你能幸福,从没有怪你。”月容道。
“你还怪我吗?”苏如烟问。
月容走到苏如烟跟前,握住苏如烟的手,放在胸前,动情地道:“都是我不好,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意气用事了。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的痛苦。我是你女儿,说不出这件事情谁对谁错。不过我说真心话,以后你选择怎样的生活我都支持你。”
“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安心了。”苏如烟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又能怎样选择。这辈子我生是司马家的人,死是司马家的鬼了。”
“妈妈!”月容抱着苏如烟,放声大哭。苏如烟用手抚摸着月容的后背,安抚片刻。等月容情绪稳定,苏如烟问:“方才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月容擦了擦眼泪,听母亲问她感情方面的事情,不好意思地道:“我们是朋友。”
“是一般的朋友还是那种朋友?”苏如烟问。
“那种朋友。”月容扭捏着道。
“她有没有欺负你?”苏如烟问。
月容不解地问:“他对我很好,怎么会欺负我?”
“傻丫头,我是说哪方面的事情,你们有没有做?”苏如烟问。
“没,没有。”月容撒谎道。
苏如烟舒了口气道:“没有就好,我看他这个人有些怪怪的,你要把握好自己,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把自己交给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月容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苏如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月容一脸不耐的样子,叹了口气,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起风了,满地的落叶随风飘舞。苏如烟望着窗外漂浮不定的落叶,一股酸痛的感觉油然而生。如今的她,正如外面的落叶,经历了春的繁华,夏的热烈,已经到了凋零的季节了。落叶归根,可她的跟在哪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突然发现没有了依靠,生的乐趣也就荡然无存了。
月光有些暗淡了,飞起的落叶在朦胧的夜色里毫无目的的游荡,直至跌入脏乱的水池里。水池旁,坐着两个人。左边的是冯怜香,右边的是冷无情。
“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冯怜香望着水池中的落叶道,“‘绝色无双苏如烟,风流不贰冷心寒。’我在想,你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豪放。”
“现在的我让你失望了?”冷无情道。
“也失望,也不失望。”冯怜香道。
“为什么?”冷无情问。
“没能看到理想的你当然失望了。”冯怜香道,“可是,此刻的你却给我展示出了另一种形象。你对爱情的执着和牺牲让我感动。”
冯怜香的话让冷无情心里一热。多年了,没有人理解他的行为。即便是司马长风,也认为他是等待一个时机,名真言顺地把她带走。就在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理解他了,冯怜香的话道出了他的心事,也说出了他的委屈。从不哭泣的他,此刻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悄悄地擦了擦眼睛,道:“爱一个人是付出和牺牲,只是这个道理能有几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