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郎想起了那个小男孩，之前看到他时已是奄奄一息了，又经这冷雨，怎么受得了。想到这里，云郎忙脱下外套，递给小女孩。女孩接过外套，接过去，然后，云郎竟听到悉嗦声。尽管看不到，可他能想象出女孩为她弟弟******的一举一动。她是多么的爱她弟弟，如果小男孩死掉，女孩一定会伤痛至死。可谁又能确定在这阴冷的雨夜，女孩能活下来？毕竟，她也是一个孩子，应该在家里享受父母的呵护，过着天真的童年。
“到底怎么回事？小妹妹，你能告诉我吗？”云郎问。
尽管云郎的这个问题没有所指，女孩还是知道他想知道此事的起末。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到了濒死边沿，也不肯带着疑惑离开。
女孩没有说话，云郎略略有些失望，他以为她不会说了。过了片刻，女孩道：“说出来或许你不相信，连我也不相信。”
顿了顿，女孩接着道：“方才你看到的那伙人是和我一个村的，那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是我二叔，前面抬轿子的由我大舅，还有那个领头的老头是我爷爷，亲的。”
女孩说这些人时声音颤抖，微弱的声音中充满仇恨，如果把这些人放在她面前，她会毫不眨眼的把这些人杀掉，尽管他们是她的亲人。
“我们呆的地方叫‘枉死崖’，我也是听村里的大人说的。很多年前，这里是个繁花似锦的地方，我们的村子就在前面，离这里有十多里的路程，当年这里是男女约会的地方。可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后，再没人来这里了。”
云郎很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女孩似乎在考验云郎的耐心，又或者是根本没有考虑到云郎的感受。
她轻轻地喊着她弟弟的名字，一声，两声，略带稚气的语调包含着无限的关切。第三声时，男孩呻吟了声，声音很小，也很弱，若不是夜的死寂，是听不到声音的。从声音判断，男孩已到奄奄一息的地步了。可女孩很高兴，至少，目前男孩还活着，以后会怎样？女孩知道自己也活不到天亮，以后的事情也就懒得考虑了。
“我说到哪里了？”女孩问。
“你说发生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云郎道。
“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多年，我当然没有看到，恐怖只是他们说的。”女孩道，“当时村里有一对恋人，经常在这里约会，可他们家里的人是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因为他们两家时代为仇。至于他们两家的仇恨是如何产生的，而作为仇人的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村里流传着很多说法，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没有人知道那个说法更为真实。总之，两个不该相爱的人相爱了。他们像其他的人一样，爱的死去活来。为了另一半甘愿牺牲性命。当然，恋爱中的人所说的为你而死大多数时候是一句从也得不到验证的空话。可对他们两个，死亡是恋爱的最终归宿。”
女孩顿了顿，云郎被故事吸引了，也被女孩讲述故事的能力吸引了。在这里，他有一个疑问，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将其爱情故事怎么会有如此深的感悟。
“你多大了？”云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
“二十一了。”女子惨淡地笑了笑道，“你一定没看出来吧，把我当做十多岁的小姑娘了。我是得了一种长不大的病。”
这下云郎明白了，虽然他在见到女孩之前没有见过长不大的人，可他从书本上听过有这么一种病。
“那你弟弟？”云郎又问。
“我弟弟十八了。我两人得的是一样的病。”女孩很无奈地道，“他们说这是老天对我们的惩罚，我恨老天，这种惩罚太重了。”
“每个人都会做错事情，老天不会因为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情就处罚他，老天是仁慈的。”云郎道。
“据说，他们是相恋了半年后被人发现的。事情败露，两家人同时对他们施加压力，要他们发誓，此生不许在见面。两人假意顺从，暗地里却从未停止过见面。那是一个十五的晚上，月亮一定很好，在这里改叫‘枉死崖’之前，这里是叫‘百花谷’。虽然我没有见过这里百花盛开的场景，可我能想象到在十五的月光中，这里的花香一定很迷人。尽管他们的爱情没有结果，可有时我挺羡慕他们的，能和相爱的人相拥而坐在花前月下，即便是片刻工夫，此生无憾了。”
女孩的情绪被故事吸引了，声音变得柔柔的，她一定在想那样一个美好的夜晚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是谁？会是身旁的这个书生吗？之前女孩是看过云郎一眼的，凭印象，这个书生还不赖。临死之前和他谈一场恋爱，此生也无憾了。
想到这里，女孩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了，眼前的黑暗也不那么害怕了，甚至于淅淅沥沥的细雨也柔情了好多。女孩突然伸手抓住云郎，急促地道：“我有个要求，你能答应吗？”
“什么要求？”云郎问。
女孩顿了顿道：“我今年二十一了，可人们从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大姑娘看待。所以，到现在我还没有谈过恋爱，你能不能帮我谈一场恋爱？”
“谈恋爱是要两个相互喜欢的人，这个忙小生帮不了。”云郎道。
“这么说你不喜欢我了。”女孩道。
“姑娘你误会了。”云郎道。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女孩喜悦地道。
“可是小生也没有谈过恋爱，怎么帮姑娘。”
女孩想了想道：“谈恋爱的人都相互搂着，你抱着我。”女孩挪了挪身子，靠在云郎身旁，想要云郎抱着她。云郎却迟迟不肯动手。女孩绝望了，哭泣道：“我知道，一个大姑娘求着别人爱她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你知道我说这句话用了多大的勇气吗？其实，我明白，你怎会喜欢我，没有人喜欢我，我来这个世上就是一个错误，应该让我孤独地死去。”
听到“死亡”两个字，云郎的心不由得一阵抽搐，暗道：“是啊，我们都没有多长的时间了，临死前就帮她完成这个心愿吧。”想到这里，云郎伸出手，紧紧地把女孩搂在怀里，道：“姑娘，这样可以吗？”
“我是有名字的。”女孩道，“我叫刘雯，你叫我雯雯吧。”
“恩，知道了。”云郎答道。
“那你能叫我一声雯雯吗。”刘雯道。
“雯雯姑娘。”云郎尝试着道。
“不是雯雯姑娘。就叫我雯雯。”刘雯道。
“雯……雯雯。”云郎小声道。
“嗯。”刘雯小声答道，像恋爱中的小女孩，把头深深地埋在云郎的胸口。如果有亮光，一定能看到刘雯的脸蛋绯红了。
突然，云郎感觉下半身有些麻木。刘雯用手抚摸着云郎的手道：“我体会到当年他们为何宁愿死去也要恋爱了，原来恋爱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只要你高兴就好。”云郎道。
“尽管知道你不爱我，可躺在你怀里我还是很兴奋。”刘雯道，“要是再有月光就更好了。闻着花香，看着月光，一定会使人沉醉的，忘记俗世的烦恼和困难。然后，他们迈出了爱情的最后一步，尽管这一步极其艰难，尽管他们知道迈出这一步会有怎样的后果，可他们谁都不后悔。人一旦抛却生死，一切困难都不再是困难了。他们都认为他们这么做是值得的，即使立刻死去。”
“他们死了吗？”云郎问。
“当然。”刘雯道，“他们偷偷摸摸的约会早就被村里人知道，这些之所以不立刻揭露，并不是他们心地仁慈，或是被两人的爱情故事感动了。丝毫没有，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事情扩大，大到能置两人于死地。我不知道他们的心是用什么做成的，即便是铁也有融化的时候，可他们丝毫不为高贵的爱情，不为生命的脆弱而犹豫徘徊。哪怕在砍下他的头颅的那一刻，这些人依然毫无心肝地谈笑风声。”
“男人死了，被村里人用镰刀砍死的。很小的时候，我还见过那把镰刀，挂在祠堂的后院，有刀头有一米多长，刀锋耀着白光，因森恐怖。我不知道是谁打造了这把镰刀，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死在镰刀之下，但我知道这把镰刀在以后还要砍人的。男人死后的第三天，女人自杀了。就在他们经常约会的‘百花谷’，一颗歪脖子树上，女人用男人为她买的丝巾，上吊了。听见过女人尸体的人说，女人的脸上挂着微笑，朦朦胧胧，没有人能说清楚这微笑背后的秘密。你知道吗？”
刘雯突然问云郎，云郎想了想，如实道：“小生不知，你知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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