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养心殿里灯火通明,巨大的蜡烛还在熊熊燃烧着,烛光或明或暗的照在人们的脸上,神情严肃,讨论激烈,会场上笼罩着紧张的空气。会议已经举行了一天,到现在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心里忐忑不安,尽管身体有些疲惫,他还是用心的听着大臣们的议论。事关重大,但他的年龄还小,对于这种军国大事知之甚少,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四川巡抚都御使曾省吾连续接到僰人数次进犯庆、长、珙、高、筠、戎,近逼叙、泸的报告,惊慌万分。在他的任上出现此种大乱,深感罪责难逃,立刻上奏朝廷说:“臣待罪西陲,不能绝边患,无所称塞意旨,愿将戳力破蛮,赭其巢,略其地。”他向朝廷详细汇报情况,表达要戴罪立功,平息动乱,希望能博得朝廷的原谅。
这是万历元年之前(1573年),公元1572年的岁末。
万历皇帝刚于5月即位,时年仅10岁,刚刚做了几个月的皇帝,出现这种事情严重的威胁到政权的稳定。
曾省吾的奏章报道朝廷,朝野震惊,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张居正立刻召集百官讨论研究处理办法。大家议论纷纷,意见相左,相持不下,始终没有形成一个统一意见。
在对待任何国家大事上,都会存在两种对立的意见,干一件事情总会赞成,有人反对,几乎已经成了铁的规律。这次朝廷会议,人也不例外,大臣们分为两大派:以张巨正、刘显、戚继光、杨博等人为代表的主战派,坚决主张出兵镇压,决不能被一小股恶势力所吓倒;另一派主张以安抚为主,认为皇帝继位不久,百废待兴,国家财力有限,无法供应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但张巨正身为为宰相,具有一言九鼎的权威,又有皇家做后盾,他主张出兵,大多数人不敢发言,只是默默不语,或语“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为由不支持出兵,或态度不明观望等待打着太极拳。
张巨正说:“蜀贵是中国西南的重地,具有众多的民族,僰人叛乱如果不迅速平息,其他民族望风而起,四川岂能安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原一些不法之徒也会趁机起事,遥相呼应,诺大的中国还有安宁之日吗?!”
有人提出:“汉武帝派唐蒙为将通夜郎事,说明蜀道之难,不宜出兵,只宜招抚。”
张居正厉言说:“我将以一中丞取夜郎,如果不能成功,可以罢去我的官职。”
遂上奏万历皇帝,谴使授中丞弓剑节斧行使大将军职权,由曾省吾调兵遣将,选择将官,若有不听命者,杀无赦。
张居正力主剿灭僰人,有着其深刻的政治背景和私心。
朱翊钧即位,时年10岁,隆庆皇帝任旧臣高拱为相,以辅佐小皇帝处理朝政。张居正与冯保联合陷害,在李太后的支持下,被皇帝下旨革去官职。张巨正自然而然当上首辅。
时任吏部尚书的杨博识得张居正陷害高拱之依据衔而不露,葛守礼乘机晓以大义,希其自省。居正感悟才入宫请独对自保高拱无罪,予以平反,但人以故去,无法挽回。他自觉内心难安,思想压力很大,疑朝有异议,正思解脱之法,适逢曾省吾奏章,遂做出力主“征蛮”的决定,以转移人们的视线。
万历毕竟是个孩子,如此沉长的会议实在让他受不了。大臣们的议论,让他昏昏欲睡,但又无奈。他是皇帝,如此大的事情岂有不关心之理。既然丞相张巨正力主武力解决,那就绝对没错,派兵开战好了。调兵遣将,排兵布阵,运送粮草都是张巨正的事情,自己只需要点个头就可以了。他实在无法忍受了,最后,不耐烦地止住大臣们的争吵,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说道:“僰人犯上作乱,实属十恶不赦,理当产除,朝廷决不能姑息养奸,养虎成患。如成燎原之势,动摇社稷,你我君臣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更无颜坐在庙堂讨论国家大事。我们必须坚决镇压,决不姑息,此事由丞相全权处理。各位爱卿不要再空发议论,再议下去僰人就打到京城了。”
曾省吾得到张居正谴使送来的圣旨,立即草拟《平蛮檄》:“山都群丑,聚恶肆氛,虽在往日,叛服不常,未着近日猖獗尤甚。……”强加在僰人头上的种种罪名之后,就可以堂而皇之大张挞伐,于是,一场民族屠杀就此展开。
元年三月,各项准备工作就绪,十四万官兵云集叙州誓师,曾省吾传令全军:凡有投降敌人、纵敌逃亡、受敌贿赂、泄漏军机者,按叛贼伏诛;凡有临阵脱逃、不听号令者,为严肃军纪,斩勿赦。宣誓完备,浩浩荡荡开进僰人聚居地,征剿总人口仅二万余的僰人。
张巨正又奏请万历皇帝,封刘显为大将军统领剿贼大军,负责战争的全面指挥。要求曾省吾全力配合做好调兵遣将,粮草供应,维护社会治安等各项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