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睿铭将第一块蛋糕捧到了楚爷爷面前。
这虽然是两家的家宴,但由于慕睿铭生日的原因,其实慕家才是东道主。他现在将第一块蛋糕给楚爷爷,无疑是对楚家表达了巨大的尊敬跟示好。
楚爷爷笑眯眯的接过蛋糕,夸了一通他这个后辈。
向年轻一辈立威、向老一辈示好、拉拢慕、楚两家的关系……慕睿铭在这场宴会中不动声色的将这些全做到了。
富家子弟们的生活也并不容易。回到桌子的楚菡感到一阵疲惫。通宵演戏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这么累过,“楚大小姐”这个角色可真是难演。
宴会上空气胶着的简直让人无法呼吸。楚菡穿过人群来到卫生间,她趴在盥洗室的池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打开水龙头,凉凉的水拍在脸上才她才感到稍微舒服一点。
“哟,躲到这来了?”
楚菡的身旁传来尖细的女声。
她没有抬起头,而是用余光瞟了一眼。她旁边是两个穿着礼服的女人,一个着粉色礼服、一个着黑色礼服。
穿着黑色礼服的女人凑到粉色礼服女人耳边小声吹着气:“你就在这里呆一晚上吧。你爸居然真有脸带你这个土妹来参加宴会,她还真把自己当慕家人了?真好笑。”
说话间,黑色礼服女人左右大拇指跟食指两个长长的指甲捏住了粉色礼服女人腰间的一点点肉,猛的一拧。
粉色礼服女人脸色惨白,不敢大叫,咬着牙闷哼了一声。
黑色礼服女人心疼的吹了吹自己刚做好的美甲,蹬着高跟鞋走了。
粉色礼服女人捂着腰飞奔进了卫生间,“哐当”一声猛的关上卫生间的门。
楚菡一直低着头在放水,所以她们只当她是某个醉酒的女人,并没有在意。
楚菡这时才关掉水龙头,开始补妆。
卫生间里传来低哑的呜咽声。
躲在卫生间里的慕清活了二十年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富家小姐。原本她天天幻想着自己能一夜之间成为一个有钱人,可等她真的成了有钱人,她才发现原来富家小姐也不是好当的。
她躲在卫生间隔间里撩起裙子,腰间已经青了一块。
委屈跟疼痛让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流。
“嗡嗡嗡~”
她刚买的名牌手提包直震。
她用纸巾抹了一把脸,克制了一下情绪才掏出手机。
“爸。”
“你这个死丫头!你现在在哪?你还不快给我滚过来!白给你吃这么多饭了!整天呆愣愣的,什么时候才能学着机灵点!”
“哦……”
“嘟嘟嘟……”
慕清抹了把眼泪,无奈的推开了隔间的门。
她看到盥洗室里正在涂唇釉的楚菡吓了一跳。
楚菡表情如常,像是没有看到慕清这个人,抿了抿嘴巴,盖好唇釉,走了出去。
这哪里是一个家庭,这里明明是互相撕扯的斗兽场。
楚菡挺直了腰杆,她也要入这个斗兽场了,毕竟她来这场宴会也有目的。
她来到楚爷爷身边。
“爷爷。”她甜甜的叫了一声,手搭上了楚爷爷的肩膀,力道适中的揉着肩。
楚爷爷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人全都散开了,一桌子就只剩下了她跟楚爷爷两个人。
“好孩子。”楚爷爷开了口,“今天是我让睿铭去接的你。你跟他相处的怎么样?”
“爷爷,您同意自由恋爱吗?”她半撒娇的说。
楚爷爷笑着说:“你爷爷又不是老古董,当然支持你跟睿铭自由恋爱。”
楚爷爷说到“你跟睿铭”时,特地加重了语气。
看来这自由恋爱的前提必须是她跟慕睿铭恋爱。这“自由”的尺度可真大。
楚菡无奈道:“爷爷,其实我跟他还没开始谈。”
楚爷爷摆出慈爱态度说:“菡菡,你别有负担,睿铭是个好孩子,家里人都挺喜欢他的,爷爷举双手赞成你们恋爱。你就放心的跟他好好谈。”
楚爷爷这是明里暗里的表示要她必须跟慕睿铭在一起。
楚菡决定不再绕圈子,直接说:“爷爷,我不喜欢睿铭。”
楚爷爷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说:“坐。”
楚菡搬了个矮一点的凳子坐在楚爷爷旁边。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楚爷爷问。
楚菡摇了摇头。她才刚来这个世界,认识的人都有限,哪来喜欢的人。
“我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喜欢的人。”楚爷爷的声音里带着沧桑,“很喜欢。”
“后来我们结了婚生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大伯。再后来,社会变化了,她不想一辈子窝在小山村。我是个男人,自然也想出去出闯一闯。于是,我带着她从小山村来到了宁城。
当时,我们两个刚从乡下来大城市,穷啊!而且什么都不会,没人愿意招我们做长工,我们两个只好打零工,搬货、出海、下工地什么活都干。
然后,我终于攒了一点钱,在菜市场摆起了卖冻鱼的生意,手每天浸在冰柜里,都冻得没知觉了,有时候被刀子拉一个口子都不知道。”楚爷爷摊开手,手上满是粗粝的伤口跟跟老茧,他摩挲了一下手掌继续说。
“我记得那天是霜降,冷,真冷。你大伯她妈脱了手套上了一辆红旗小轿车。”他叹了一口气,“我不怪她,谁让我没本事呢。”
“人啊,争的就是一口气。再后来,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在这个城市立住脚。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知道这时她当年跟的男人却破了产。她找到了我,求我帮忙。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既然找来,我也就留下了她,但是当年的情分早就不在了。那十年里我早已经娶了你奶奶,有了你爸爸。”
“我曾经那么喜欢她。但是后来我也是真的爱你奶奶。你们年轻人总是把‘爱’挂嘴边,爱的时候恨不得一辈子都在一起。可是,菡菡啊,一辈子长着呢,没人谈恋爱能谈一辈子的。”他粗糙的手拍了拍楚菡,语重心长的说,“睿铭这个孩子稳重、踏实,是能过一辈子的人。”
“爷爷……”
“爸,我能跟菡菡说两句吗?”
楚菡还准备再争取两句,楚母突然插了进来。
“行,还是你们两聊聊比较好。”楚爷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楚母蹬着高跟鞋朝休息室走去,楚菡跟楚爷爷打了个招呼便起身跟了上去。
楚母保养的很好,身材略微丰腴,却正好带了成熟的韵味。楚菡进门时她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双脚.交叠,虽然半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但是腰杆却挺得笔直。
“带上门。”她打开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楚菡关上休息室的门。
“坐。”她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吐出一个烟圈。
楚菡坐下喊了一声“妈。”
她抽的是女士香烟,细细长长一根,气味也并不呛鼻。她抽了两口就将香烟湮灭在烟灰缸里,转了转烟头,开口:“老爷子年纪大了,爱在晚辈面前说些面上的理,这些面上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记得你二十周岁的生日已经过了吧?”
楚菡点了点头,身份证上的日子确实已经过了。
“你也吃了楚家二十多年的米了,该为楚家做点什么了。我今天直接跟你说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跟慕睿铭结婚。”
“妈,咱们楚、慕两家的事业难道真的就能靠这一段婚姻联系起来吗?我跟慕睿铭结了婚,慕家的话咱们就敢信了吗?”楚菡相信现在商场上只有利益,没有情分。况且她跟慕睿铭还没有情,即使硬将他们绑在一起,楚家跟慕家也未必能绑在一起的。
楚母嗤笑了一声:“在商场上谁的话我都不信。婚姻脆弱的很,靠婚姻确实不能将楚、慕两家绑起来,但是这段婚姻是一个桥梁,一个机会,让楚、慕两家看到彼此合作的可能。
你别看楚家现在家大业大。但是现在时代变化快,就说这几年,我们家虽然是做传统生意的都受到互联网业的冲击,更别说十年之后的天是个什么样的。一个巨浪过来,咱们家这艘船沉下去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咱们得抓住一切机会做大,在商场上不进则退。现在,你跟慕睿铭的婚姻就是一个机会。”
楚母的话里透着一层寒意,她根本没把楚菡当人,而是当做了一个棋子、一个工具。楚菡在医院就见识过楚家的薄情,现在她才知道,楚家不仅是薄情,而是无情。
“做大的方式有很多种,发掘人才、开发新技术、开拓新市场,哪一种都比联姻好啊。”楚菡对商业了解的并不多,但还是想做最后的争取。
楚母伸出保养的柔嫩的手指,拂过楚菡的发梢,最后搭在肩上。
“菡菡,从你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生是楚家的人,死是楚家的鬼。你不要以为你有了点名气,翅膀就硬了。”她捏紧了楚菡的肩膀,“你不过是一只风筝,线永远在楚家手上,你飞不出去的。你以为你的经纪公司为什么这么捧你,那是因为背后有楚家的投资。没有楚家你什么都不是。”
她松开了楚菡的肩膀,“以前瞒着你是大家宠你。现在你也长大了,该承担点责任了。”
她拿出香水喷了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楚菡,语调温柔的说:“菡菡,你别不高兴了。以后由不得你做主的事情还多了去呢。你要怪就只能怪你投错了胎,姓了楚。”
楚菡揉了揉被捏痛的肩膀,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看来,无论她怎么说,楚家的长辈是不可能取消这场婚姻了。
楚菡看着楚母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爷爷提到了大伯的母亲,那个女人,她还在楚家吗?”
爷爷会怎么对待他当年喜欢的女人呢?
楚家会怎么对待背叛了楚家的人呢?
她想知道楚家的底线。
“你说桂姨?”楚母回过头,略带讽刺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