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思凌敢把委托内容告诉这两个侦探:找这么个女人,还有她带的孩子,看看她们生活怎么样?如果需要钱的话,请侦探所帮忙给点钱。但是整个过程要很秘密,不能被人发觉。任何人发觉都不行。
她怕的是母亲也盯着珠姨母子,若发现思凌雇人找珠姨,难免生麻烦。侦探们有那么点儿晕,不晓得整的是哪一出,但还是答应了下来。等思凌走后,一个衣裳旧的的瘦侦探问他同事:“你说这会不会是她把原配赶跑了,于心不忍,想赔点钱赎罪?”
“原什么配呀!”那同事,气派更大更体面的侦探回答道,“你看不看娱乐新闻看不看名流版!这不是陈二小姐吗?她们家姨奶奶偷人养了孽种,陈大帅连母带子都给赶出去了。要说这偷的人还是……”噄噄嚓嚓,嚓嚓唧唧,末了道:“二小姐良心好,这么一位姨奶奶、野种弟弟,还想找出来照顾。”
“原来如此!”瘦侦探感慨。
“到外头可不准说!”胖的警告他,“大帅的家事,万一你乱吵吵,人家找个人废了你,你跟谁说去。”
“这么危险。”瘦侦探开始哆嗦了,“那咱们不做了?”
“接都接了。”胖的往椅背上一靠,老练的绕着手指,瞅着自己的肚子,“这种家事吧,说烦最烦,说容易最容易。第一要嘴巴把稳,第二慢慢找,有点儿什么线索,就可以向当事人交差,甭管有多大收获,只要把困难大大的吹一顿,对这样的小姐尤其管用,她一准儿的肯掏大钱!”
瘦侦探心悦诚服的点头了。
思凌从侦探所出来,脚步有点儿飘,一时竟不相信自己办了这么大的事。剪头发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派侦探去找被母亲陷害者的踪迹……思凌手有点抖。
她毕竟还是自私,不能向父亲揭发母亲,以换取思斐认祖归宗。只能尽自己所能,私下让他们母子日子过得好点儿,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如果她再坏一点儿,完全站在母亲的羽翼下,诸事不管,安心享福,疑团逼到面前来,都闭着眼睛号称:“我相信母亲,母亲才不会是坏人呢!”真的避无可避了,才惊恸号哭:“怎么可能!三弟,你受苦了,我从此要加倍的爱护你,替母亲赎罪!爹爹,请原谅母亲吧!她一定是无意的,看在她侍候了您这么多年的面上!”孝顺善良的美名都占了,还不吃什么亏。
可惜思凌做不到。
不忍心看珠姨母子流离失所、又不忍心捅母亲一刀,思凌这家伙啊,替母亲瞒着,觉得对不起珠姨母子,想接济珠姨母子,又觉得背叛了母亲,于是格外纠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走到医院门前,抬头看树、还有树后的天空。
她并没有指望思啸会从这门里出来。一开始就没打算找思啸。心绪太乱,她所有举动都是下意识的,无法解释。
反正思啸一出来,她觉得,她就是专门在等他的,而他也一定会出来,一眼看穿她的不安与烦恼,关切的问她:“怎么了?”
思凌有种冲动,想把一切告诉思啸,但忍住了。告诉他,无非是把她的重负移交给他负责。这是不公平的。她亲生母亲的罪,她来卫护。思啸的身世——母亲是说绝无指摘处,但如果有弱点呢?也不必叫他烦恼。思凌会保护他!
她终于勇敢的挺直肩背:“我就是怕哥哥你会为阿宁伤心,所以才担心的。”
思啸瞅着思凌,思凌这次一闪也不闪的回视他。
江楚人在旁边看着,这两兄妹,真有着异乎常人的羁绊,自有他们的交流语言,不是用文字,而是用眼神、姿势、声音,是旁人一时无法介入的。两个人都修长,一样的郁郁灼灼的眼睛,俊美的容颜,思凌的下巴更秀气些,而思啸的下巴偏大,且有个凹槽,这种形状的下巴是父母辈遗传下来的,幸亏被男孩子遗传到,更添男子气概,若给了女生……
江楚人忽然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思啸叹了口气,伸出大手拍了拍思凌的帽子:“你想太多了,没有这样的事。”转向江楚人,“我确实对阿宁有好感,那是从自幼的友谊生发出来的。只要她幸福就好,你也不用多心,我对她是纯洁的爱护。”
江楚人想说:我也是啊。我目前只是纯洁的爱护,还不想跟她有什么不纯洁的啊……
兄妹俩已经一起笑起来,前嫌尽释,一人一边举手拍着江楚人肩道:“阿宁就交给你了!你对不起她,我们可不答应。”
江楚人想说的话都咽回去,苦笑:“你们不同母吧?感情能这么好,真叫人羡慕。”
思啸的手顿了顿。
“大哥就是我们陈家的长子,大姨娘过世得早,”思凌恼火的竖起一双眉毛,“我母亲待大哥比待我都好!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豪门血统,确实是敏感话题。江楚人举手投降:“我随口说的。我赔罪。中饭我请。”
请在美意咖啡馆。正经咖啡馆不卖正餐,但上海这地方,有本事把正经都搞成不正经,不正经的地方居然比正经的还更叫人愉快。那咖啡馆的咖啡差强人意、薯片一般,松饼却极佳,蛋包饭更无限美味,三人老马识途,坐下便一人叫了一盘。吃饭还在其次,江楚人发现自己成了被拷问的对象。而且兄妹两人显然觉得拷问他比吃饭更精彩。于是他只好再次苦笑了。
思凌首先要问的是:“人家到底为什么要打你,你搞清楚了没?”
“是有头痛患者病逝。我们原来以为是发炎,结果病况加重。我发现有肿瘤迹象,建议开颅,仍然认为开颅后有很大的把握痊愈,至少是缓解。但打开后才发现,血管……已经太过于脆弱了。他死在手术台上。”
思凌倒吸一口冷气:“那真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