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升上中天的时候,比赛结束了,最终获胜的是孟和,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而另一位就是苏合,本来他只想能赢三回已经心满意足,却在宋婉儿的指点下夺了金杯,喜悦之情洋溢脸上,当然这和他的聪明睿智密不可分。
阿古达木将金杯颁予二人,孟和拿着金杯,满满倒了一杯酒,走到一位妇人前单脚跪下,“献给生我育我的母亲,你才是真正的勇士。”
草原上一片欢腾,掌声如雷,蒙古人最是孝顺,孟和的举动深深感染了众人,不少青年人纷纷跪下为自己的母亲献酒。
苏合也斟满一杯酒,他涨红了脸,待大家平静之后,大声道:“大漠上的儿女都奉巴塔赤罕为先祖,只有我们奉天鹅为先祖,所以被各族欺凌,直到天神赐了吉布楚河给我们,才改变。“
场上一片平静,大家竟然听起了这位小孩的话,“苏合在说什么?大家这么认真。”宋婉儿不解道。
“他说蒙古人奉苍狼和白鹿的先祖,而他们族却奉天鹅为先祖,所以受到欺压。”
苏合看到大家都认真的听他说话,信心更足,“母亲给了我们身体,是要我们自由的歌唱,欢快的舞蹈,母亲给了我们牛羊,是要我们有足够的食物,繁衍生息,母亲是要我们快乐的生活,看到我们的牛羊生病,就派遣法师来救治,看到我们受欺压就派来灵雀为我们歌唱。”
“吉布楚河!吉布楚河!”场下众人大叫着。
宋婉儿不知所以,也跟着叫了起来。
“当我们受狼群骚扰,就派来了宋婉儿和南宫少游,所以,母亲是让我们自由快活,而不是让我们丢弃牛羊,牺牲性命,生命是母亲给的,牛羊是母亲给的,怎么会白白送人,所以,它是怪物,它不是神,神不会这样,我们要消灭它!”
“抓住他!”一名长老大叫着。
马上冲上来几人将苏合抓住,“把它压到湖边。”牧仁道。
宋婉儿刚站起来,立刻给南宫少游拉住,“每个族都有自己的禁忌,苏合犯了禁,要受罚,外人是不可以干预的。”
“他犯了什么禁?”
“我也不知道。”
牧仁和长老们一起向着西边跪下膜拜,草原上五百余人跪成一片,祷告完毕,牧仁神色凝重的和几名长老走进帐篷,第一天的庆典就这样草草结束。
第二天一大早,宋婉儿就拉着南宫少游跑到湖边,只见苏合跪在那里,脸对着湖面,在他身旁用不知名的干草围了一个圈。
“想不到周文王的画地为牢在蒙古还是有的,这里的民众真的十分纯洁。”南宫少游笑道。
“苏合,你跪了一个晚上吗?我去拿奶茶和羊肉给你。”宋婉儿可怜道。
苏合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没有答话,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忧郁。
“姐姐,他们受罚的时候是不可以吃喝,也不可以说话的。”
“他们也太残忍了吧。”
“以前师父还不是这样罚我和霏霏。”
宋婉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应该不会罚太久吧?”
南宫少游笑道:“看样子不会,最多饿他几天,草原上露水很多,有上天眷恋,他是渴不死的。”
既然是亦鲁特族的族规,两人也不好说什么,到了晚上,第二天的庆典又开始了,也没有受苏合的影响,当然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怎么会影响五百余人呢。
在萤火旁摆满了草原上的野花,塔娜站在野花旁歌唱,虽然年近六十,但是歌声清澈,宛如少女,宋婉儿虽然听不明白歌词,但也感受到一份少女心事,脸上露出了微笑。
“她的歌声真好听,歌词的意思是一位美丽的蒙古姑娘,热爱跳舞歌唱,就天鹅一般洁白,也像花朵一样美丽,她热爱亦鲁特族的所有人,但是大家不知道她爱的是哪一位男子,想来她爱的定然是草原的勇士,只有英勇的人才配得上她的美貌善良。”
一曲唱罢,歌曲是很欢快的,但是竟然有不少人低头垂泪,“想来是年轻人得不到那位美丽姑娘的垂青暗自伤心吧。”南宫少游打趣道。
“亦鲁特族已经流传数百年,我们的先祖是大漠的英雄,我们曾经强大,可惜后来因水草,因战争,因天灾,就剩下二百余人,大漠里各族都瞧不起我们,成吉思汗从来不曾将我们归化,母亲知道了我们的苦况,派来了吉布楚河,她出生时,百鸟为她歌唱,鲜花为她盛开,在她出生的穹庐上停着一对天鹅,她的眼睛多么的明亮,她的内心多么的善良。”牧仁大声道。
此时不知从何处飞了一群鸟儿,停在野花上歌唱,大家都细细聆听,脸露喜悦。
牧仁继续道:“她在露水的滋润下长大,鸟儿是她的朋友,花儿是她的伙伴,亦鲁特儿女是她的亲人,每天我们看着她美丽的舞蹈,洗去一天的劳累,听着她婉转的歌声安然入睡,十六岁的她脸上逐渐没有了笑容,从此亦鲁特的天空也失去了光彩,耀眼的珠宝,芬芳的野花,甘甜的美酒,和鸣的鸟儿,都不能让她展露笑容,大家生活在阴霾下,终于有一天,笑容重现在她脸上,她说她为族人的生计担忧,现在找到解决办法了,从此以后,她再也没在亦鲁特出现过,亦鲁特的牛羊多了,珠宝多了,美酒多了,失散的族人回来了,窝阔台大汗的赏赐也到了,吉布楚河的舞蹈和歌声从此就在大汗和太子的宫殿中呈现。”
南宫少游将牧仁的话翻译给宋婉儿听,“原来吉布楚河将自己奉献给了蒙古皇帝,所以亦鲁特兴旺起来了。”
“吉布楚河是怎样一位美女呢?我很想看到她。”
“她应该像天鹅一般美丽,姐姐,如果我们到了蒙古皇帝那,想办法将她救出来。”
“谢谢你啦,南宫少游。”南宫少游的耳边传来一声悦耳的话语,随即草原上响起了婉转的歌声,犹如天鹅的鸣叫,野花上的鸟儿也跟着和唱。
在营火旁,百花边上,出现一位白衣少女,只见她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眼睛就如湖水般清澈,白衣飞舞,真个舞势随风散复收,歌声似磬韵还幽,千回赴节填词处,娇眼如波入鬓流。
草原上五百余人如痴如醉,脸上均露出祥和的微笑,从湖边跑来一人,正是苏合,他慢慢走入人群当中,无论是长老还是牧仁,都对他视若无睹,此刻又有谁能将目光从少女身上移走呢。
“少游,她是羚妃,是阿木尔。”宋婉儿道。
“不,她是吉布楚河,阿木尔的眼神勾魂摄魄,能将男人的心勾走,而这位少女,脸上充满祥和稚气,毫无世俗的污染,你看她的眼睛多么清澈,她分明是一个懵懂的孩子。”
宋婉儿笑道,“那么你的心也被阿木尔勾走了?”
“当然不会。”
白裙缓缓垂下,鸟儿悄然离去,少女也随风消逝,场上万籁俱寂,大家都沉浸在歌声当中,真乃余音绕梁。
“吉布楚河回来了。”苏合低声道。
这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听到,但此刻仿佛惊雷一般,五百余人突然一声欢呼,大家跳入场中忘情的跳起舞来,这场盛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苏合又回到湖边干草圈中,里面放着一碗奶茶,还有一大块羊肉。
“吉布楚河,你当真回来了。”苏合的眼泪滴在奶茶当中。
帐篷外传来两声清脆的笑声,一阵淡淡的幽香飘进来,南宫少游辗转间,立刻跳了起来,飞身出了帐篷,前面一团白影,飘然前行。
离开了帐篷,那少女转过脸,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你道我是谁?”
“你是吉布楚河?”
“为什么我不是羚妃,也不是阿木尔?”
“阿木尔和羚妃是当权者手中的玩物,如蛇蝎一样。”
少女脸上露出不悦,月光轻轻的抚慰着她嗔怒的脸庞。
“吉布楚河在族人眼中就像莲花一般,纯洁美丽,而无人敢捧着手中。”
“在你心中呢?”
“在我心中她有喜有乐,她聪明却宁可自己像小孩一般,不,她就像小孩一般,会嗔怒,会撒娇,会无理取闹,会因为一块糖果而笑得像傻瓜一样,但族人却让她去当公主,可是她明明不想当公主。”
吉布楚河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位男子,“南宫少游,你坐下来。”
南宫少游坐在草地上,突然感到一个温软柔滑的芊背倚在自己背上,不知为何,自己竟然轻轻向前,有一丝抗拒,然后又安然坐稳。
“那一年,我们的牛羊都病了,一只一只的死去,牧仁大汗和几位长老四处奔波都找不到良方,看着族人日渐枯萎的形容,我的歌声我的舞蹈都唤不起他们脸上的笑容,那天晚上,我在湖边哭泣,祈求上天,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湖中,鱼儿也游上水面,仿佛安慰着我,鸟儿也不睡觉了,在我身边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