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我觉得合作社这件事还是交给其他人办好了。”刚进杨承东的办公室,包飞扬就主动提起合作社的事情。
“哦,为什么,你又要让贤?”杨承东惊讶地看了包飞扬一眼,摸到口袋里香烟的手又缩了回来,然后伸向了包飞扬:“来来来,上次你带的那种小熊猫,再给我一根尝尝。”
包飞扬苦笑着掏出一包中华:“那个暂时没有了,回头等有的时候,我再拿给您。”
“哦,那你千万别忘记了。”杨承东老实不客气地接过一支中华,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透过袅袅的轻烟看了看手上的烟支,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飞扬啊,咱们县里平常抽中华的,可能你是独一份。”
包飞扬笑了笑,知道杨承东这是在提醒他,不过包飞扬并没有打算改变,他奉行的原则就是直道而行,该做的事情就去做,如果要和光同尘,他还不如去经商,如果连抽什么烟都要在乎别人的看法,那他恐怕在做别的事情的时候也会畏手畏脚,做不成大事。
“县长,我是这样想的,方夏纸业已经逐步开始项目建设,现在县里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工作,一些问题都在逐步解决,但是当前还有一些重要工作需要去做,其中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基础设施的改善。供电、供水方面,方夏纸业均答应可以通过预支电费的方式,投资扩建陈港供电站。并投资建设陈港水厂,邮政局也答应往新河村接线,但是费用也比较高。”包飞扬看着杨承东,缓缓说道。
目前项目筹备建设当中出现的问题很多,当初签订草案的时候,很多细节都模糊化了,县里做出的很多承诺,要实现起来的难度很大。比如供电问题,要扩建陈港供电站,供电局没有钱。县里也没有钱。最终还是要方夏公司出钱,然后用建设费用抵消以后的电费,这也算一种折衷和创新。
另外供水问题也是一样,县里也没有钱投资兴建水厂。当然并不是说县里真的没有这么多钱。不过县里的钱就是那么多。这里用一点,那里就少一点,按照杨承东的说法那就是钱要用在刀刃上。水厂固然重要,但是能够通过其他办法解决最好。
方夏纸业提出他们可以自己建水厂,但是县里要同意他们除了自用,以后也可以向外出售。但是按照目前的政策规定,水电业务是不允许私营的,这也是一个障碍。
通讯的情况也是一样,邮政局答应拉线,但是拉线的费用必须由方夏纸业出,以后的费用还是正常收。虽然方夏纸业有钱,包飞扬也是方夏的幕后老板,并不在乎这一点钱,但是从商业上来说,这是不合算的,涂小明代表方夏进行了力争。
杨承东点了点头:“是啊,目前看来,问题还很多。方夏公司的要求也很合理,如果是其他公司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他们就不会在望海投资了。所以虽然方夏公司跟你的关系比较密切,我们也不能让企业吃亏,不过县里确实困难,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就直接提出来,不要有什么顾虑。”
包飞扬笑了笑:“我哪里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我在跟粤东的一些商人交谈的过程中发现,在南方,他们的开发区、工业园区也会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通常会成立一家园区开发公司,进行商业化运作。”
杨承东不由大感兴趣:“开发公司?可是钱从哪里来呢?”
包飞扬道:“前期由政府投入一部分,银行贷款一部分,在三通一平达到招商要求以后,就可以通过土地收入、公共服务收入进行偿还。”
杨承东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个好方法,但是对望海来说,未必能行。一方面,银行未必肯贷款,就算贷也贷不了多少,而投入却很大,杯水车薪,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另外一方面,望海的条件太差了,别说这些问题解决不了,就算解决了,也未必能有多少投资商愿意来投资,所以开发公司很难从开发当中获得收益,最后还是要靠政府财政补贴。”
包飞扬想了想,杨承东说的是正常情况,他又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做法。政府没有钱,可以找有钱的单位合作,比如有的地方的开发区搞得很成功,他们的园区开发公司实力很强,招商引资的经验又很丰富,如果能够跟他们合作,他们有实力解决园区的开发问题,又能带来很多投资,投资来了以后他们又能获得收益,可以实现双赢。”
杨承东的眼前顿时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只是我们的条件这么差,恐怕别人也不会感兴趣啊!”
杨承东并不是一味悲观,而是他从包飞扬描述的开发公司情况就知道这些开发公司的主体其实还是政府,但是政府不好直接找银行贷款,也不方便进行商业运作,所以成立这种开发公司。这种行政味道很浓的开发公司恐怕并没有什么向外拓展的积极性,而以望海县的情况,也很难有什么打动别人的地方。
这种异地合作的形式在后世很常见,因为沿海发达地区要实现产业转移,于是这些开发区、工业区就跟内地的地方政府合作,将工业园区办到这些地方去,为了增加吸引力,甚至连名字用的还是原来的,只不过在前面加了一个地方名称。
这种方式现在还很少见,虽然包飞扬有信心操作成功,但是他其实更亲睐另外一种方式:“除了这些园区开发公司,其实我们也可以直接和企业合作,特别是那些有意入驻园区的企业,比如方夏公司,再比如我们找到十几家这样的企业,我们可以直接跟他们谈,望海县出土地、出政策,他们出钱,大家合资成立园区开发公司,由开发公司负责园区开发,开发出来的地块交给他们办公司,服务费用直接交给开发公司,通过这种操作方式,或许还可以增加投资商的积极性。”
杨承东沉吟了片刻,然后抬头看了包飞扬一眼:“这恐怕才是你真正看好的方式吧?”
包飞扬笑了笑,也没有隐瞒地点了点头:“确实,我觉得这种方法最好,不过在政策上可能会有一些问题,政治风险也是少不了的。不过如果县里愿意让我负责,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什么事情都让你做了,还要我这个县长干什么?”杨承东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并且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这样吧,你可以先跟投资商接触,只要你能真的能够说服十家八家的投资商投资,我亲自来担任这个开发公司的总经理。”
包飞扬笑道:“县长,您这可是抢功。我如果做成这件事,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当然非我莫属。”
杨承东摆了摆手:“飞扬啊,你还年轻,往后的道路还很长,就不要跟我争了,你只要帮我将事情做成了,让我看到望海县发展起来,我就满足了。”
包飞扬盯着杨承东看了十几秒,突然展颜一笑:“好,请县长放心,我一定将这件事做成。”
包飞扬很清楚,杨承东这不是要抢功,而是要扛起这件事的责任,承担可能会出现的政治风险。
当前,经济改革在不断向纵深挺近,但是国有和私营的区隔还是很明显的,也比较敏感。开发公司很常见,可是将政府资源交给私人去运作,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所以包飞扬和杨承东都想象得到这件事以后将要面临的攻讦。
不过,包飞扬知道未来改革的演进路线,知道哪怕这件事短时间里会面临冲击,但是从长远来看,这是趋势,根本不会成为问题。一个干部犯了错误,哪怕后来证明他没有错,可能也很难起复,但是对包飞扬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就算杨承东被捋掉了,只要他没有错,事后包飞扬也可以想办法将他提起来,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荣光还给他,甚至当时就能给予一定的保护,不会让他遭受太大的挫折。
所以听到杨承东主动承担责任,包飞扬也没有多说,但是在心里已经做出决定。
杨承东说道:“你就是因为要做这件事,所以想将合作社的事情交给别人?”
包飞扬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件事,开发公司可以解决园区里的事情,但是外部条件的改善也很重要。现在制约望海县发展的关键问题就是交通,一是打通和海州之间的陆上交通瓶颈;二是提高陈港的港口条件,我想将这两件事情先做起来。”
杨承东深深地看了包飞扬一眼:“飞扬啊,这两件事可都不好办啊!港口的投资很大,而望海和海州的交通关键就是冠河大桥,投资同样很大,而且涉及靖城和海州两个市,虽然我们望海县一直在吁请,但是根本得不到响应。”
包飞扬道:“再难,咱们也要想办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