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苟主任已经向大家简单介绍了客运站发生的承包人员和司乘人员罢工罢运的事件,说实话,刚刚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感到非常震惊。,”徐平脸色严肃、目光凌厉地从众人脸上扫过,包飞扬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微微顿了一下,但是并不明显。
“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这是我们党领导的国家,竟然也出现了罢工罢运这样的事件,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望海?会怎么看我们望海县委县政府这套班子?”
徐平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很痛心,如果我们不能够随时倾听人民的声音,不能够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存生活需要,满足他们的要求,那我们还是不是合格的官员,是不是合格的党员?我们还能不能叫作党,叫作社会主义?”
包飞扬在心里微微一晒,国内这些年搞改革,国有企业增强自主权、自负盈亏以后,有的企业效益不行,开始出现发不出工资、工人下岗,甚至破产倒闭,以前只会出现在西方国家的游行请愿、罢工罢运等已经时有出现,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了。但是徐平这样说,别人也不好反驳,毕竟这种事情本来就比较忌讳。
徐平这样做的目的也很明显,那就是要用罢运这件事来攻击包飞扬的重组改革方案,并继而打击包飞扬提出来的一揽子计划。包飞扬最不能够容忍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刚要说话。却看到县长杨承东已经抢在前面开口说道:“徐书记这话有些过了,罢工罢运这样的事情在国内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很多地方都有。我记得去年市纺织总厂上千名职工堵了市政府整整十几个小时,连中央都惊动了,中央也没有说我们靖城市不是社会主义。”
杨承东毫不客气地说道,似乎也为这次会议作了一定的准备。
徐平不满地看了杨承东一眼,市纺织总厂的问题在靖城是一个敏感话题,杨承东能够提出来,他却不好说什么,只能轻描淡写地回应道:“纺织总厂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在中央和省里的督促下。市里也纠正了总厂经营当中存在的一些问题,相关责任人也得到了处理。”
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彭阅马上接口说道:“县客运公司不是纺织总厂,我看过客运公司的材料,客运公司在实行承包经营以后。经营效益还是不错的。各方面都得到了一定的提升。所以大家才会特别不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县里为什么还要对客运公司进行重组,破坏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我想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做出过激反应的原因。”
县委办主任苟亮学也说道:“不错,我刚刚去问了一下。信访办那边确实收到两份反对客运公司改革的信访件,信里面就反映了这个问题,群众很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企业还要改,认为这是我们这些当官的为了政绩瞎折腾。”
包飞扬抬头看了苟亮学一眼:“请问苟主任,这两封信是通过邮局邮寄的吗?”
苟亮学摇了摇头:“都是直接投到我们信访办信箱中的,邮递的处理速度比较慢,就算有,大概也还没有送过来。”
包飞扬点了点头,非常怀疑苟亮学说的这两份信访件是临时炮制出来的,反正上面也没有邮戳。
组织部长王立中说道:“既然有人民群众反映问题,而且做出了如此激烈的对抗,我们就应该充分征求人民群众的意见,并对相应的改革方案进行调整。”
“好,那大家就说说你们的看法吧!县客运公司发生的这件事影响极坏,市委齐书记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要求我们迅速平息事端,做好群众安抚工作,对引发群众激烈情绪的事情做出整改,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县里目前良好的发展形势。”齐少军沉声说道。
“我先说说吧!”包飞扬笑了笑,徐平将市委书记齐少军搬出来,就是想施加压力,让大家顾忌到齐少军的态度。总不能市委书记明确表态要安抚好群众,他们这边还是采取强硬的态度;市委书记要求整改,他们却依然如故。有时候他们可以这样做,但至少在表面上要做做样子,绝对不能够明确反对领导的意见。
“我先向大家汇报一下罢运事件目前的情况,到目前为止,全部三十二位罢工罢运司机与司乘人员均已经重返工作岗位,从我在县长掌握的情况来看,这起罢工罢运事件当中,存在有人挑唆煽动的痕迹。而且大家对县里的改革重组方案存在明显的误解。我认为,这是一起有人故意歪曲县里的改革方案内容,刻意煽动的对抗政府的举动。我已经要求县警察局对此事展开调查,警方现在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很快就可以挖出躲藏在幕后的策划者。”包飞扬伸手敲了敲桌面,态度极为强硬。
苟亮学的眼角不由跳了跳,虽然这件事他一直隐藏在幕后,不担心会烧到自己身上,可是包飞扬的动作也太快了,一如他在处理现场时候的果决,还真不像一个年轻人能够干出来的。
包飞扬又道:“对于县客运公司原先的单车承包情况,我想在座各位可能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根据我的了解,单车承包初期,下面很多疑虑,担心赚不到钱,为了让大家积极参与,一开始的承包条件定得很低,而且承包合同订的是一年,这才让单车承包改革得以推行下去。”
“实行单车承包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大家发现其中的收益空间很大,大家的承包热情顿时高涨,在一年承包合同还没有到期的情况下,县客运公司就签订了好几份承包合同,这一次的合同大多是三年,还有的签了五年甚至更长,条件还跟第一次签的内容差不多,但是承包人却已经不是原来那些司机。”
包飞扬说道:“第一次的承包人大多是司机,这个也好理解,毕竟司机能够将车开起来,换了别人就不行。当然也有司机比较谨慎,不敢冒险,但是有人敢冒险,就跟司机合作,一个负责出承包的费用,一个负责开车,司机旱涝保收。按理说这些承包了车辆的司机看到承包的效益以后,会更有积极性继续承包,但是后来跟客运公司签订长期承包合同的却是其他人。然后他们转而又以更高的条件将车辆转包给了这些司机。”
“所以现在客运公司的实际情况是很多车辆经过了二次的转包,有的甚至经过三次、四次转包才到司机的手上,只有极个别冷门路线的车辆直接包给了司机。”
“我怀疑这其中有猫腻,请求纪委介入调查。”
徐平不由皱了皱眉头,似乎没有想到包飞扬会避开罢运事件,直接对准了单车承包的根源。这一批承包合同应该是两三年以前签订的,跟他没有什么牵连。但如果事情真的像包飞扬说的那样,已经在客运公司干了很多年的罗杰,以及交通局的于进伟恐怕脱不了干系,而这两个人都已经通过苟亮学投向了他,如果任由这两个人被纪委查处,他徐平的权威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打击,以后望海县很难还会有人愿意向他靠拢。
而且如果要彻查这些承包合同,并证明这些合同签订的过程确实有问题,无疑就会打破原来形成的承包关系与格局,包飞扬要在客运公司推行重组再无任何障碍。
这同样意味着他和包飞扬的这一轮交锋再次失败,会更加严重地打击他的权威。
“包县长你来望海县的时间还不长,对于这件事,我倒是了解得比较清楚。”苟亮学看了一眼徐平的脸色,连忙站出来说道:“当初县里实行单车承包,大家的疑虑比较多,没有人愿意承包,县里也是花了很大的代价,做出了很多让步,才终于让大家愿意承包,但是承包合同只签了一年。”
“后来有人主动要求承包,客运公司和交通那边当然大喜过望,于是就提前签订了新的承包合同。现在看来,这些合同的条件可能十分优厚,但是在当时,大家可并不这样认为,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承包,我们总不能用现在的目光去看待以前的事情。”
得到徐平的示意,宣传部长彭阅也紧接着说道:“不错,现在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们不能看到有人先富起来了,就眼红嫉妒,就要搞清算,这样的话以后还有谁敢参与改革?”
苟亮学连连点头:“当初的情况,曹书记也是清楚的,曹书记你说是不是?”
大家都抬头看向曹逊,曹逊和苟亮学一样,都是望海县土生土长的干部,也与县里的很多事情参与比较深,当时客运公司实行单车承包以后,很快大家都看到了单车承包的利润空间,有些头脑精明,又在县里有些关系的人纷纷开始打起这些车辆的主意,于是就出现了有人抢先下手,然后再转包,从中赚取差价的现象,当时已经是副书记的曹逊自然免不了要卷入其中。